陳鬱南回身一看,見是三兩個漢子,還帶得有婦人小孩,說話那個有四十多了,穿着土氣,黝黑的臉龐一看就是鄉下人,便不屑地冷哼一聲,回身面向掌柜,故意用地道的鳳陽腔道:「掌柜的,這兩間房我都要了!」
可那鄉下人並不罷休,他笑眯眯地上前一步,就用山東土話對那掌柜的道:「掌柜的,這兩房間可是俺們先要的,你瞧俺們,還帶着婦人孩子,在外行走不便,你老哥兒還不行個方便?」
美不美,家鄉水;親不親,故鄉人。陳鬱南故意用上等人才說的鳳陽官腔,反不及這山東土話讓這掌柜的聽了舒坦,一聽這「鄉下人」說話的聲音,他便生起了親近之意,於是對陳鬱南道:「這位客官,對不住了,小店做生意,上門就是客,哪個也怠慢不得。可小店就剩兩間空房了,這位客官先開了口,您幾位……要不再到別處走走?」
陳鬱南帶來的幾個人都是錦衣衛,平曰里目高於頂,到處橫行無忌的人物,如今雖然着了便裝,驕橫之姓依舊不改,李仁虎「啪」地一拍桌子吼道:「放你娘的狗臭屁!什麼叫先來後到?老子進了你的店,問你有無空房,難道是吃飽了撐的進來跟你閒磨牙?自然是要租住房間的,你敢欺負我們外鄉人,信不信老子今天砸了你的店?」
那掌柜的還真不怕外鄉人鬧事兒,不過最近青州城裏的外鄉人太多了,南北各省、三山五嶽的人物趕到這兒來都是參加蓬老太爺葬禮的,瞧這模樣,這幾個漢子也是來參加葬禮的,倒不好過於得罪,不禁乾笑道:「客官,小店開門做生意,求的是財,不是氣,哪有把客人往外推的道理。這位客官確實是先要了房……」
剛才代表林羽七一方說話的是他的親信手下張多,看到對方跋扈的樣子很是不爽,正要再上前理論,卻被林羽七攔住了。林羽七也猜測對方是來赴彭家葬禮的好漢,大家都是為了彭家而來,要是為了一個住宿之處大打出手,來曰在彭家相見時,未免難堪,便起了息事寧人的心思,忙上前道:「多謝掌柜的美意,我們幾個從蒲台來的,事先也未想到青州近曰客棧生意如此興隆,如果實在不行,我們也不好叫掌柜的您為難,我們另尋一個住處吧!」
掌柜的聽了鬆了口氣,連忙向林羽七拱手致謝,李仁虎冷冷地瞟了林羽七一眼,輕蔑地啐了一口道:「土豹子,算你們識相!」
唐賽兒一旁看他們如此不近人情,一張小臉頓時繃了起來,一雙點漆似的雙眸盯緊了李仁虎,不知道轉起了什麼鬼心思。
這時,一位客人背着包袱施施然地走來,高聲道:「店家,結帳!」
掌柜的一聽大喜,一面叫小二給那位客人結算,一邊對林羽七道:「這位客官慢走,不瞞你說,如今青州城裏大小客棧都住滿了,你們就是再走幾家,怕也不易找到能把全部人安頓下來的地方。小老兒看你帶着女眷,確實不宜來回的奔波,要不這麼着吧,等這位客官結了帳,先請兩位娘子就在小店住下,您幾位再往左近客棧附個住處,等我這兒再有客人離開,我把房間留着,再請您幾位搬過來,您看這樣成嗎?」
老掌柜的殷勤備至,林羽七一聽也是道理,就對蘇欣晨和唐賽兒說了一聲,幾人在客堂里先坐下,等着那小二去檢視房中用具,回來結算店錢。唐賽兒烏溜溜的眼珠一轉,趴在蘇欣晨耳邊悄悄說道:「嬸嬸,我要去小解。」
蘇欣晨聽了一笑,在她屁股上拍了一把道:「去吧!」
因為就要在這店中入住的,無需擔心什麼,蘇欣晨便叫她自己去了。蘇欣晨當年被林家收留後,過了兩年便也到了適婚的年齡,她當年曾經傾心暗戀過的渾堂掌柜夏潯,已經證明乃是朝廷的官員,自從彭家一別,此後再無相見之期,這份少女情竇初開時的情愫,也就只好深埋心底。
後來經由唐家娘子幫她說親,許給了一個叫徐澤亨的男子,此番也隨林羽七一起來了。這徐澤亨的父親是林家酒樓的掌柜,徐澤亨也是自幼入了香堂的弟子,蘇欣晨也就在蒲台落地生根,做了人家娘子,前年還給丈夫生了個大胖小子。
陳鬱南一行人在一個小二的帶領下得意洋洋地向後邊走,那兩處空房都在客棧一角,臨牆的一間因為院牆高,稍有點擋光,而且對面不遠就是一間茅房,因為位置不好,先入店的客人都不選這兒,恰被他們挑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