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易簡似是常客,出去找僧人要了壺茶,與狄仁傑坐在屋裏對坐飲茶,敘談往事。
當兩人話題談到高有道時,杜易簡嘆了口氣。
「高兄經歷那場打擊後,早已心灰意冷,我本想讓他跟我一起去干謁太原王氏,便有機會高中,可他卻不願。」
狄仁傑道:「杜兄與太原王氏中人有交情嗎?」
杜易簡笑道:「我去蜀地遊歷時,遇到一個朋友,叫盧照鄰,是范陽盧氏中人,後經他介紹,認識了太原王氏的王福畤。」
抬頭看了狄仁傑一眼,笑道:「改日可要我將他們兩個介紹給你?」
狄仁傑官職高,盧、王兩人家世高,相識之後,正可互補。
杜易簡作為介紹人,也能提高名聲地位。
狄仁傑知道杜易簡併非愛慕虛榮之人,他提高自己身份地位,是為增加入仕的機會。
狄仁傑也願幫助老友一把,點頭道:「那就多謝了。」
杜易簡大喜,道:「盧照鄰堂叔你該聽過,剛升為戶部尚書的盧承慶便是。」
狄仁傑感嘆道:「原來是盧公。」
杜易簡笑道:「到時我做東,在迎福樓包間通房,把盧照鄰、王福畤都請過來,再把你和高兄拉上。高兄受到感染,再燃仕途之心,也未可知。」
狄仁傑心道:「陛下通過白孝傑,很快就能查到高兄,現在最重要的是讓他振作起來。」
「好,我一定去。」他點頭道。
便在這時,一道沙啞的聲音跟着響起。
「我不會去的。」
兩人一同轉頭,只見高有道不知何時坐了起來,臉上帶着複雜的笑容。
「狄懷英,好久不見了。」
狄仁傑拱手道:「高兄,人生在世,皆有坎坷。邁不過去,是一番風景。邁過之後,回頭看時,又是一番風景。何必執迷呢?」
高有道仰着頭,緩緩道:「個人際遇不同,走的路也不同。偏偏有人喜歡用自己走的路,去教別人怎麼走,可笑啊可笑!」
杜易簡道:「路雖不同,路上的坎坷卻一樣,人生總有不如意之事,便是宰相閣老,不也有落魄之時嗎?」
高有道看了一眼自己傷殘的右手,冷冷道:「有的坎可以跨過,有的卻跨不過去。倘若一名將軍被人砍斷雙腿,你卻讓他騎馬,他能做到嗎?」
兩人還要再勸,高有道一擺手。
「你們都走吧,我不想再見到你們。」
語畢,又躺在床上,翻過身,後腦勺對着二人。
狄仁傑與杜易簡對視一眼。
兩人都知高有道性子,再勸只會起反作用,只好先行離開,再做計議。
狄仁傑將鄭鳴玉問好的話轉達,與杜易簡一起出了屋子,把屋門掩上。
兩人走後不久,高有道翻身平躺,仰面朝天,用手遮面,無聲的流着眼淚。
便在這時,門口傳來一道宏亮的聲音。
「既不甘心,為何要趕走他們呢?」
高有道猛地坐起身,朝門口看去,只見門口多了名雄壯漢子,約莫四十來歲,英氣逼人。
「你是誰?」
「千牛衛將軍,薛仁貴。」那漢子回答。
高有道變色道:「你、你找我做什麼?」
薛仁貴道:「我只是來寺廟上香,碰巧路過,聽到你們剛才的話,有幾句話想跟你說。」
高有道吸了口氣,站起身,朝薛仁貴拱手道:「請將軍指教。」
薛仁貴道:「你剛才說武將如果被砍斷雙腿,再難騎馬,對不對?」
高有道愣道:「不錯啊。」
薛仁貴沉聲道:「你跟我來,我帶你去見一個人。」
也不知為何,高有道在他面前,竟有種難以抗拒的感覺,只得默默跟他離開寺廟。
走在大街上時,高有道忽然道:「將軍大破吐蕃之事,在下也聽人提過,想不到今日有幸識得將軍。」
薛仁貴回頭看了他一眼,道:「為國效力罷了。」
高有道低下頭,不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