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昫垂頭,陸潯說的沒錯,他沒什麼可反駁的。
宣德帝那一頭栽下屬實超乎了所有人的意料,他當時是真的怕,如果周祁藉機快刀斬了他,他倉促應戰,只會是凶多吉少。
「手上握着守備軍就覺得自己能上天了是不是?真以為這場動亂一旦爆發你能全身而退?」陸潯冷着聲,看他頭低得要看不見臉了,「頭低着做什麼?抬起來!」
周昫渾身一抖抬了頭,觸到陸潯凌厲的目光又慌忙把眼神垂了下去。
「你把守備軍當什麼了?又把自己當什麼了?這麼多人把身家性命押在你身上,腦袋懸在褲腰上跟着你干,你倒好,頭腦一熱什麼事都幹得出來,就沒一個人能勸得住你了是吧?!」
砰的一聲,陸潯說到動氣的時候,抬手一掌拍在桌案上,震得周昫縮了脖子,拼命搖頭。
「你是守備軍統領,不是土匪頭子!你的一個決定,一個動作,決定的不是一個人的生死,是一群人的存亡。橫屍百萬,流血漂櫓,這樣的後果,你真當自己承受得起?」
周昫很少有被這麼指着鼻子罵得狗血淋頭的時候,眼眶紅了偏生還不能哭。他突然覺得當王八也不錯,那麼大一個殼,縮進去誰都拿他沒辦法。
「呵,這種時候了還敢走神呢。」
陸潯一聲冷笑,周昫猛的回過神,背上寒芒直躥,雞皮疙瘩已經起了一身。
本來錯就不少,如今還被師父抓住了走神的小辮子,他只怕是罪加一等。但他真的不是故意的啊,思緒滿腦子地跑,他根本控制不住。
「就這麼控制不住自己是嗎?」陸潯像是把他看穿了,手上藤條又拿了起來,「你是第幾次了?」
周昫拼命地把眼睛裏的濕意眨掉,往後縮的時候默默拿手護住了身後。在師父這裏,走神幾乎就等於態度不端正了,看這架勢,怎麼都是要來上幾藤給他收收心的。
「不敢了……」周昫小聲道。
陸潯直接忽略了他的話:「伸手。」
周昫頓了一下,聽到讓他伸手的時候居然還小小地鬆了口氣。反正都是要挨的,能挨在手上總比挨在身後的好。
手才伸了出去,立馬就挨了一藤,還不怎麼輕,啪的鞭在手心裏。
「啊!」周昫本能地縮了手,貼在衣服邊上來回摩擦。
陸潯瞪住了他,一句話沒說,這種沉沉的眼神最讓人受不了,周昫僵了動作,又把手伸了回來。
藤條壓在手心上,輕輕摩挲兩下,陸潯一點不去看那手抖成什麼樣,出言威脅道:「這次可伸好了,再縮回去,就換地方打了。」
換成什麼地方,陸潯不用說,周昫也是心知肚明。
身後可不能挨了……
周昫抖着嗓子應了聲是,把手伸穩了,那藤條就不客氣地抽了下來。
三下,每一下都帶着凌厲的破空聲,落在掌心燎起一陣滾燙,像油潑一樣,那力道都讓周昫懷疑師父想把他的手抽斷。
「唔……呃……啊……」
咬着牙的悶哼一聲比一聲重,周昫到最後直接被打彎了腰,看到陸潯把藤條拍回了桌上,才敢把手收回來,可憐兮兮地抱在懷裏吹兩下。
「能認真聽了嗎?」陸潯語氣不善。
周昫連忙把手放好,努力收攏了心神,老實地點着頭。
「新帝登基,這事你知不知道?」
「知道……」
「那你強出內廷司,硬闖勤政殿,還大喊讓聖上和宮中陪葬,你想幹什麼啊你!」
周昫手指摳着衣角,低着頭不敢看人:「您在裏面,我怕他……」
後面的話沒說下去了。
陸潯接着道:「怕他對我動手?怕他對我不利?」
周昫沒吭聲,算是默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