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盧厝族人再不是理智垂首的肅穆客。一個個被祭歌的音爆控動,以怒火點燃賁血如焰的狂烈,揮動手中沒有點燃的薪木。
他們顯出屠獸的猙獰,渴於以力佐殺身手可觸的任何物體。
頓時,整座大殿變作猛焰飆升的巨型篝火,只消天穹斜飛如刀的風叢響起,整個宮殿就會變作自旋不息的星顆。在一瞬之際,華麗猝死。
冰盧厝族人音韻錯疊不齊的祭歌,帶着痛極成歡的交轍軌跡,每個生命個性鋒凸的自我,詮解璀璨力竭的破碎,精一飾注祭主堡珈珥指定的禮儀與目的。
琉璃光下,燭光搖晃。
堡珈珥髮際如源,滾滾流淌的濁汗掩過面頰,仿佛痛苦彎曲的血液。頭顱變得僵硬而麻木。
隨着最後高輦之聲華麗飆飛的音叢,堡珈珥身形一窒。時空戛然寂滅……
只聽見:堡珈珥右手緩緩落墜的薪木,略帶低徊的風,旋轉……清響地砸在石質地板上,迴響彈跳,滾到大殿中央。
恰盧利知道:拿不住的薪木,就是化不開凶兆的劫難。預料復現的悲悵,讓他再也逃不掉精神酷虐刀,對意念支撐之心的最後戳擊。
他感到渾身冷冽到疼,仿佛詛咒的黑手,從溫熱的胸口上,破體而穿,一把攫取了流血的心臟。
恰盧利不甘倒下,因為眼中高矗榮耀的那個尊者——祭主堡珈珥依然存在!
他願意是在祭禮中站立而死的傀儡,也不自願屈於疼痛,讓冰盧厝祭禮最後的侍者變作孱弱得——拋下祭主的背德者。
堡珈珥仿佛怒視一隻失控的猛獸,他側臉看向那塊一直被心火點不亮的薪木,右手指微微彎曲,從鼻翼、臉頰划過汗珠之河,以鄙夷與憤怒之色,透出雙瞳銳光——閃耀下最後的征服。
堡珈珥走在一個人的世界。他沒有回首目視身後的族人,而是一步一步,足音毫不紊亂地走向——中央高台、祭獻太陽尊的高腰酒壺。
宮殿靜謐。
拱頂,高闊放浪的夜風,以風鞭有形抽擊的震動,揚起尖銳的尾稍,拓拔暴虐的任性與無情的殘忍。
石壁上,刀劍斧鉞狀的冰盧厝鍥字,仿佛幻光下原始初意以示千年的圖騰。
被窗葉折變的野風,並沒有擊滅宮殿裏、每一盞被堡珈珥祭祀曾加飾過的燭火。法器一般昭着靈性之光。
堡珈珥被一顆純粹執着的目的心煉化。此刻,執一的意念就像渾整綻力的鐵戈。看似寧靜,心刀透徹犀利的光銳,只有恰盧利隱隱可感。
是的,被祭歌粹生剛韌血性的堡珈珥,這一刻,信念已達質躍的一個臨界!
走動的腳步,在恰盧利心上抖擻潛隱的威儀。
喜歡精真之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