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烏隨着力摔向地面。
若說此前那與他爭辯的欲望是夏日夕陽中忽來的一縷涼風,這黑夜中隨風而來的欲望則是痛如刀削的雨點,施烏無從反抗,食慾、天真,種種情緒隨他大量吸入那屍體的氣味而如病毒彈窗一般出現於他的腦海,他可以一一與之對抗,卻無法同時應對如此之多、如此之快出現的情緒。
他清醒的知道自己在向前行,清醒的知道自己向自己的身軀下達停步的指令,卻也能清醒的感覺自己的指令被下一秒忽然出現的欲望中斷,繼續向前行走。他仿佛溺水的人,在如海一般的欲望中掙扎,漸向深處沉沒。
他本還有與之相抗的念頭,想以之探試自己的心智堅韌程度,卻不覺自己在如此洪流中如水中稻草。
「怎麼樣?」何以全問道。
「不好說,你自己去試試,正好也看看何以周對你記憶的封印強度,看看這東西能否解除他對你的封印。」施烏雖敗於它的引誘,卻不曾畏懼半分,一切盡在他的預料之中。
何以全如施烏一般在腿上綁上繩子,爬上為他們遮擋夜風的沙塵的巨石。
似無變化,但何以全當即俯身欲解開自己腳踝上的繩子,底下那些仰看他的人自然不會讓何以全真正解開繩子,邁向篝火之光外。
何以全如施烏一般被拉倒向地面,他落地以後手腳並用,掙扎着爬起,眾人見他這狀態,知曉他並未從幻覺中醒來,便再行控制。
漸漸的,何以全不再掙扎,只靜靜說道:「你要是有什麼辦法就趕緊用吧,要這樣過去,我們不如回頭。」
施烏自然知道,不必何以全提醒。他展開早攜帶於身的畫布,取出筆來。
這不是穢加於身的能力,他從穢中得到的只是使用的方法,相比於各種特異功能一般的穢的變化,這更像一項「技術」。
施烏也無有如此之多的穢支持他封印這樣巨大的東西,這術式要求他的不過是提供供以啟動的穢,再加之能在蔓延及纏身之時能使穢集聚於其中的引穢之力。
啟動的穢,連初入倒像都市的施烏都能提供,何況是這時的施烏,而那引穢之力,自然包含在施烏得到的這項「技術」中。
隨施烏下筆,施烏自己頓時感覺感官有所不同。他霎時處身於荒夜中,迎着冷風。
施烏知道這是施術帶來的體感,他的真身仍在營地,仍在刻畫法陣,便繼續。
再下一筆。施烏霎時俯身落汗,汗水隨他久不梳理修剪的長髮一滴一滴落下,落在腳下的身體上。
他這時便在他將封印的屍體上。
這時看去,這東西應當是某種生物的屍體,勉強可辨認頭尾,但卻不能確認哪個是頭,哪個是尾,它的血肉尚且存在,卻已是久經時日,蛆蟲生發於肉間,也被血肉迷惑,蠕行於各種細菌叢中,如貓狗行於草叢之上。
施烏將滿幅軀體上蠕行的紅土一般顏色的蛆蟲驅除出腦海,強行繼續自己的行動。
他能出現於這屍體之上便是已鎖定它的位置,接下來無需再行確認位置之式,封印它即可。
施烏刻下式子。寒冷隨他的動作遍佈他周身,於是施烏便明白了。用以封印的是冰,隨他的鎖定,冰將覆蓋目標的身軀,它或許可將覆身的霜雪抖落,但寒氣已成,它縱然穢力再高、體力再好,也將漸被凍住、封印。
一坨以氣味與血肉迷惑心神的死屍何足抵抗?
寒氣落成,冰凌如爬蟲一般自施烏的營地與另一施烏布下陣法之處爬向那屍體。這冰微弱,即便是夜風也將它驅散,吹向遠方,然而冰卻源源不斷,即使化在石上、隨風而去,冰也一點一點向前蔓延,漸漸強大。
施烏無需探看這冰的結果,那陣法形成與運行正被他感知,這時它難至屍體處,可它這以指數成長、吞噬穢的能力,終將於光灑向此地以前冰封那屍體,封鎖它的氣味。
安排了值夜,施烏睡去。
第一百三十八章 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