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一個人的耳朵失去功能時,視覺、嗅覺、甚至是觸覺,所有一切可被調動的感官,都會無限銳化。
這由求生的意志決定,並不聽從理智的指揮。
換句話說,所有讓他覺得失禮和齷齪的打量和想像,都是正常的。
那些毫無預警,隨時湧進他腦海的特寫和氣味記憶,不是因為他背棄了從小恪守的道德信條,也不能說明他在一夜之間突然長歪了,誤入了什麼歧途。
他很正常,這是他身體的本能。
就算是連夢裏都是溫晚凝的樣子,也不是什麼可怕的大事。
在跟醫生聊過,整理出如上邏輯來寬慰自己之前,凌野在故鄉的最後一個冬天,幾乎每分每秒都在自我譴責中度過。
以前他每天在看什麼。
圓錐曲線大題第二問的解法,賬戶上的餘額,車前蓋里出了故障的零件,遠處的信號燈,或者去拖車的路上有沒有交警。
而現在,那些分散着的目光落點,除了生存所需的警惕和注意力,全都匯集在了同一個人身上。
數學練習冊上的曲線在變形,變成了女人的髮絲。
風吹起來,又被透明唇蜜黏住,貼在飽滿的下唇上微微搖晃。
千斤頂撐起來,銀亮的備胎螺栓也在變形,變成了溫晚凝背台詞時在地上碾來碾去的雪地靴,紙巾搓紅的鼻尖,被化妝師盤起頭髮時,露出的一小截白得發光的後頸。
還有那些味道。
肉絲炒年糕的鮮香味,溫晚凝提神用的薄荷油,涼絲絲的甜味,化妝枱上那些瓶瓶罐罐,各類粉膏噴霧混在一起的微妙脂粉味。
她給了他太多從未見過的好東西。
眼界,世面,在溫暖不受打擾的房間裏寫作業的時間,甚至還有和特技車手悄悄接觸,賺更多快錢的機會。
凌野在心裏對她是尊敬的,任何越界都像是一種褻瀆,無法原諒。
他想盡了辦法避嫌,也想盡了辦法去還。
因為節食太狠,溫晚凝有次餓到頭暈,吃過一次他口袋裏的砂糖橘,凌野就每天出門前都挑一捧最漂亮的揣在懷裏。
到了劇組檢查檢查,選幾個沒磕沒碰的,小心擺在她的化妝枱上。
當早飯吃的包子,她好奇問了一句,凌野就特地起得更早去買。
因為包子鋪臘月里提前歇業,零下二十度的天,他幾乎騎車跑遍了整個鎮,才找到溫晚凝誇過的那種酸菜油滋啦——
北方挺常見的餡料,和砂糖橘一樣,都是他從小吃到大的東西,平實而廉價,和溫晚凝那樣的人格格不入,那句「好香」的誇讚似乎獵奇為主,並不見得有幾分真心。
可那又有什麼關係呢。
他哪有什麼拿得出手的東西給她,但凡只是一丁點的被需要,都會讓他心裏好受許多。
於是凌野把整條街上見過的發麵包子都買了一遍,沉甸甸的兩大袋,哪個是什麼餡兒記好,拿衣服裹好裝進書包里,覺得壓扁了不好看,給她之前又拎出來拍兩下。
圓鼓鼓的,還冒熱乎氣的。
這是他給溫晚凝時候的樣子。
她喜不喜歡,甚至會不會真的嘗一口,凌野都還不知道,就循着本能把自己有的都給她了。
那是十七歲的凌野,能給溫晚凝最好的東西。
中學以來,他一直有在手機里記賬的習慣,一行行條目秩序井然,全為了返校回縣城時能多存點錢,留着以後讀大學用。
給溫晚凝帶早飯的那些日子,花掉了他過去幾個月的飯錢,但他不後悔。
他表現得平靜,溫晚凝吃的時候也隨性,透油的包子熱量高,她拿小勺這挖一口那挖一口,神色是被愛意供養慣了的自如。
凌野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儉省如他,面對這樣的浪
番外 你的聲音(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