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家騎馬的本事,還需要多練。」停下馬,邢小九大笑起來。自個在後面的東家,速度不夠快,還落後一大截。
陳景有些無奈。在上一世,他只在公園裏,花十元騎過一次小馬駒,還是遊樂員牽着走的。還好,這段時日一直在騎馬奔走,算得上是騎術見長了。
怕惹人耳目,陳景特地繞遠了些,才跑過了官路,繞入了密林里。若是沒錯的話,因為大先生的事情,袁四橋那邊的人,已經在準備了。
循着林道,兩人左拐右轉,在午後的時辰,才到了約見的地點。而太史青,早已經等候在側。
「陳兄!」下馬走來的太史青,滿臉都是驚喜。
「陳兄終歸選了大義。」
「太史兄,大先生到了麼。」
「已經到了,正在商議事情。」太史青臉色認真,「還請陳兄勿怪,就在昨日,袁總舵主還揪了一個叛徒出來。總舵主的意思,此事成功之後,亦能給陳兄一場退路。」
陳景沉默了下,隱約聽得明白。他這一回,並不作為聚義的人,只是幫忙護送大先生。
「對了陳兄,這是兩副麻面。你便先帶着,到時候用得上。」
麻面,是綠林匪盜的蒙面巾,殺人越貨的時候,遮住臉龐避免暴露。
「我亦有一副,到時候,會和陳兄一起入城。」太史青安慰了句,「莫要擔心,只要大先生離開平安鎮,陳兄便算大功告成,餘下的事情,便交給其他人來做。」
「在之前,袁總舵主提了很多人選,但在最後的時候,依然決定要選陳兄。」
「估摸着,是因為我自小在平安鎮長大?」
「不對。袁總舵主說,識途是一回事,但臨危不懼,且能應對自如的人,哪怕是我,都不如陳兄。」
「太史兄謬讚。」
太史青客套了番,神色又變得猶豫。
「陳兄讓我打聽的時候,已經打聽到了。你的那位捕頭兄長,在大牢裏受了一番拷打。聽說有牢吏尋私仇,用竹刀挑了十指的甲蓋,又鎖了琵琶骨。」
陳景皺眉。
「但陳兄放心,他還活着。」
「太史兄,什麼時候能入城?」
「至少要兩日後。」
「這是為何?」
「我們那位營軍的暗樁,要兩日後才換值,在城門值守。到時候,他會幫助你我入城。」
陳景沉默點頭。
太史青一聲嘆息,還想着多安慰兩句,卻一下子收住聲音,側頭往旁看去。
陳景也側頭。
一騎人影奔馬而來,在太史青耳邊說了幾句。頓時,太史青臉色一頓,看着陳景認真開口。
「陳兄,大先生要見你。」
在無數次,太史青的嘴裏,袁四橋的嘴裏,許許多多人的嘴裏,都提到過那位大先生。
甚至,陳景幻想了無數次。那位主持王朝變法,又得一國公主愛慕的男子,天縱英才,該是何等意氣風發的人物。
卻在走入林中草廬,兩人相見時,陳景只覺得胸口,一陣莫名的苦澀。
那位被天下人追為明燈的人,此刻正佝僂着身子,靜坐在木椅上。不過三十餘歲的年紀,頭髮已經夾白,瘦削如猴,有風一吹,便會捂着嘴咳上兩聲。
袁四橋站在一邊,替大先生蓋上一件大氅後,衝着陳景招了招手。
陳景走近。
大先生終於回了頭,深陷在眼眶裏的一雙眸子,露出淡淡的歡喜。蒼白至極的臉上,也難得湧出了幾絲紅潤。
「你便是陳景。」聲音沙啞,如破了的皮鼓。
「陳景見過大先生。」
「無需多禮,你走近些,我這雙眼睛,花得有點看不清人了。」只說完,又是兩聲輕咳。
「若是前兩年,我該起身還禮的。但去江南的時候,有人在茶湯下毒,我這副破身子,越來越撐不住了。」
「你入座吧。」
旁邊的袁四橋,幫着陳景斟了盞茶。
「四橋與我說過你的事情。他說,若我能平安回京,你便是最好的人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