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值梅雨季節,禪室中懸浮着黏膩厚重的水霧,昏暗又窒悶。
夜風拂起室內層層懸掛的水墨畫紗幔,送進一縷幽暗的月光,堪堪照着少女白皙玲瓏的後背。
少女赤腳抱膝坐在散落一地的經卷上,春衫褪盡,唯三千青絲被撥至身前,掩住春光。
身後,一隻骨節分明的手執着狼毫,沿她的脊骨徐徐落筆,以背為紙寫下半幅心經。
一手雋秀的正楷落在瑩白無瑕的肌膚上,如松如竹,聖潔得不染一絲塵埃。
筆行至腰窩處,細軟的筆尖微頓,輕輕打了個旋,少女旋即一陣戰慄。
鐵鏈清脆的撞擊聲隨之響徹禪室。
層層疊疊,桎梏着少女,揮之不去。
少女緊咬着唇瓣,將清淺的啜泣聲藏於唇齒間,不敢出聲,可身體還是不可自控地顫抖起來。
後背滲出細細密密的汗暈濕了朱墨,赤色水珠順着腰際蜿蜒而流。
工整的心經亂了章法,更似一道被凶獸撲咬的爪痕,兇悍又血腥。
「哭什麼?」
身後的男人漫不經心鬆開指腹,狼毫墜地,血色飛濺。
他微涼的長指撫上少女的背,臨摹着墨跡的走向,繞過腰肢,掬起一捧烏髮。
威壓傾覆過來,禁錮着少女不堪一折的腰身,低磁的聲音輕貼她的耳廓:「他沒了,以後再無人滋擾我與妹妹誦經念佛,不好嗎?」
男人的聲音與掌心的動作同頻,一樣的緩慢溫柔,一樣的循循善誘,如藤蔓千絲萬縷攀附着她,撥弄着她,生生將她往無底的漩渦里拖
「不!不要!」
羅珠帳中,姜雲嬋一陣痙攣猛地睜開眼,手腳還不停掙扎着,想要掙束縛,卻不慎打翻了床頭的白玉蓮花燭台。
呯呯嘭嘭——
瓷器碎落一地,久未清理的蠟油潑在她的手背上,頓時一片赤紅。
姜雲嬋吃痛,從夢中驚醒過來,捂着紅腫的手倒吸了口涼氣,顫聲道:「夏竹,打些井水來。」
「呸!到底是小門小戶的野丫頭,連就寢也沒個規矩!吵吵嚷嚷,不知又在矯情什麼!」
「她若是個守規矩知進退的,哪能在咱們世子眼皮子底下悄無聲息勾引世子的門生?平日裏端得一副恭敬柔順的模樣,沒成想骨子裏竟是個浪蹄子!」
迴廊下,婆子們嗑着瓜子,毫不遮掩的嘲諷蓋住了姜雲嬋纖弱的聲音。
她幼失恃怙,靠着母親與定陽侯府七拐八繞的一絲關係,寄住在侯府。
她非什么正經主子,底下的人自然不把她放在眼裏,背地裏編排的編排,躲懶的躲懶已司空見慣。
姜雲嬋此刻受了驚嚇,無心理會他們講什麼,撐着發軟的腿起身,打了點水淨手。
好一會兒,貼身侍婢夏竹才推門進來,正見地上一片狼藉無人收拾。
姑娘倚在榻邊,清瘦蒼白的臉訥訥無神,手上起了好長一串亮晶晶的水泡。
夏竹忙丟了洗衣盆,半蹲在姜雲嬋身前,心疼地吹了吹傷口,「姑娘燙成這樣,怎不讓劉婆子取些藥來」
話到一半,卻噎住了。
「定是那些婆子又躲懶欺負姑娘了!奴婢這就回了世子,讓世子給姑娘主持公道!」夏竹拂袖起身,便要往東邊閒雲院去尋世子謝硯。
這定陽侯府里腌臢事不少,但世子謝硯卻是個出淤泥而不染的真君子。
此人松姿鶴骨,如圭如璋,年紀輕輕便接管了侯府,又兼天子近臣,東京城世家子弟無人能望其項背。
「這種瞞上欺下的事若告到世子面前,叫她們好受!」
「別!」姜雲嬋聽到「世子」二字,一個激靈抓住了夏竹的手腕。
如同陷進旋渦的人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緊緊攥着,攥得粉嫩的指尖沒了一絲血色。
剛剛那場噩夢再度浮現在腦海里,夢裏太過荒唐晦暗,姜雲嬋看不清夢中人的容顏,可那人叫她「妹妹」。
除了侯府上三位公子,誰還會如此喚她?
雖說夢境當不得真,可終歸被嚇了一場,姜雲嬋需得緩緩神
1 第 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