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她第一次有了想哭的衝動,心中仿佛墜了一塊巨石,沉甸甸地拉扯着自己的心臟。
周圍的世界似乎變得模糊不清,化成了一汪腐爛的死水,身體也被那巨石拖曳着,沉入水底。
這一刻,無數的畫面飛快地在她腦海中閃過。
自入冬以來,妘妒總不忘為她添衣保暖,資金匱乏之時,妘妒不惜將手鐲典當。
姞憑躍家中寒冷,二人同榻相擁而眠。
她總以為自己將所有的情緒都隱藏得很好,但妘妒總是能輕易地洞悉她的心思。
她創業的一切憂慮,一切不成熟的想法,都在那一個個寒夜裏,在妘妒溫柔的話語中,被一一解答。
明明在外面的時候,一切都好好的,不是嗎?
明明陳公正不在的時候,妘妒是那麼的優秀,不是嗎?
可為什麼偏偏一遇到陳公正,她就會變得這麼陌生?如此不可理喻?
劇情,一定是劇情,這是作者想要塑造的「完美妻子」,這不是她的阿娘。
怒火在妊抱枝胸中翻騰,她再也無法抑制,一腳踹向那倒在地上的僕人,力道之大,竟將其踹出數尺之外。
塵土飛揚,一片狼藉。
「哎呀呀——看來是我來的晚了,錯過了最精彩的好戲呢。」
戲謔的聲音自院門外悠然飄來。
眾人尋聲望去,均拜伏行禮,就連倒在地上要死要活的僕從,都連滾帶爬地起了身。
「參見千秋公主!」
李起兮手中抱着銀質手爐,目光定格在場上唯一一位站着的人身上。
她不緊不慢地走向妊抱枝,指間划過妊抱枝的眼角,語帶幾分調笑之意:「哎呀,怎麼紅了,要哭了嗎?」
妊抱枝側過臉:「公主殿下,還請自重。」
「呵,倒是有個性。」李起兮優雅地收回手,穿過跪伏着的眾人,走向了正堂的主位。
身前的俾子為李起兮解開大氅,身後的俾子眼明手快,恰到好處地接住,隨後二人恭敬侍立一側。
上官花流與李起兮並肩而坐。
「陳中丞。」李起兮喚道。
陳公正跪着轉了個方向:「臣在。」
「上壺熱茶。」
陳公正瞥向一旁跪着的僕人,催促道:「快去。」
「不,」李起兮撣了撣衣袖上並不存在的灰,「陳中丞你親自去。」
陳公正的臉上擠出一絲勉強的笑:「這……臣粗手笨腳,恐污了公主清茶。」
李起兮淡淡道:「陳中丞可不要忘了,你這職位是誰給你提拔起來的。」
陳公正忙點頭哈腰道:「是是,天后抬愛,臣感激不盡,臣這便親自去為公主烹茶。」
說罷,陳公正就匆匆離開了正堂。
李起兮這才屈尊降貴地掃了一眼正堂跪着的妘妒,面上是毫不遮掩的嘲弄。
她又看了屋外的眾人一眼:「都起來吧。」
眾人聞言,又是一番叩首謝恩,齊聲道:「謝公主殿下隆恩!」
眾僕從正欲起身又聞千秋公主的聲音:「且慢,本公主忘記說了。」
她故意頓了頓,才慢悠悠說道:「男的都給我繼續跪着。」
此言一出,女俾們皆是面露喜色,歡歡喜喜地進到了正堂內,而男僕們像是被當頭潑了一盆冷水,從頭涼到了腳。
其中一名僕人更是暗暗握緊了拳。
上官花流注意到了他的動作,目光一凝:「看來,有人對公主的命令心存不滿。」
那男僕聞言身軀猛地一顫,緊握的拳頭瞬間鬆開,連連叩首:「公主殿下明鑑,賤仆絕無此意!賤仆萬萬不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