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總要死的,」任放搖着手說,「我殺了人,遲早也得槍斃。但我認為,可以選擇怎麼死的人,就是最幸運的了。韓耕,咱們是最好的朋友,關於這一點,我在任何時候也不會忘記。來吧,開槍。」
金天闖本想伺機衝過去奪下任放的槍,至少要抓住他做人質來脅迫韓耕。再不濟,他希望韓耕能一槍打死任放。
任放把食指移向扳機:「你再不動手,我就要把他打下樓去了。」
「你為什麼要逼我?你真是那麼想死在我手上嗎?」韓耕怒道,「你要真這麼做,我只能阻止你,別無選擇!」
任放食指一扣,正在幸災樂禍的金天闖驚魂未定尖叫一聲,這才站穩了腳跟。他在美國開過f-16戰鬥機,並不懼高,而且還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平衡度。但這一槍已傷了一條胳膊,他再也休想打贏他們其中一個。
韓耕到底沒有開槍。
「一個孤兒反倒比富有的人加倍珍惜他們無意間得到的東西。」任放說,「韓耕,你自己也說情不能大於法,可事實上你也做不到。我跟你說沒有人能做得到的。」
韓耕沉默一陣,不得不承認說:「是。」
「這樣的考驗將持續很多次,直到把他打死為止。」任放的話令韓耕再度緊張起來,「當然,還有另外一種結果,就是你把我打死。」
「任放!」韓耕狂怒地吼道,「你真的瘋了嗎?」
「你記不記得曾經跟我說過,可能有一天我會想到自殺?想起來沒?」任放瞄着手裏的槍,「我開始一直不當回事,但現在我明白,終於用得着它了。」
「你曲解了我的意思!」
「我曲解了所有人的意思,你們根本就沒意思!這個沒意思的世界讓我感到憤怒,我再也受不了了!」
狙擊手已經埋伏在各個有利位置待命,任放沒有經驗,自顧自地再次瞄準金天闖,紅光也在同一瞬間閃現,韓耕無暇多想,撲到任放身上。
狙擊手的槍響了,韓耕的身體一陣劇烈的顫抖,殷紅的血濺滿衣襟,一頭栽倒了下去。
任放驟然瞪大了雙眼,撕心裂肺地狂喊起來,金天闖徹底給嚇傻了,身體竟無規律地哆嗦,眼歪口斜,淚水直流。
任放抱住韓耕的屍身,異常地安靜。
等所有人趕上樓頂的時候,韓耕已經氣絕,再也救不活了。
宿潤的整個世界都死了,她雙手在空中拼命地亂摸,像是要抓住什麼。最後撲到韓耕身上,放聲大哭。任放粗暴地一把推開她,又把手指放在嘴邊「噓」了一聲,輕輕地說:「安靜。」
陳公達等人想圍上來,宿潤、任放的眼光同時射過來。大人們心頭一凜,都止住腳步。任東行大喊,任放!任放!這時也識趣地住了嘴。
任放忽然看到韓耕的衣兜下露出一角血糊的紙。他顫抖着掏了出來,那是一封信和一張人壽保險單。信封上寫道:「這封信和六萬元在我死後,請好朋友轉交給陳雅。」
陳公達一陳眩暈:「陳雅,原來他……」
任放望着天說:「想自殺的其實是他。」
韓耕的臉上帶着笑,沒有絲毫的痛苦。他短暫而精彩的一生從沒笑得這麼由衷、真切。
「叫救護車,救護車救我!」寂寥的場地只有金天闖的哀叫,他昔日的威風盡掃無遺,狼狽萬狀,現在被趕到的警察扭住,胳膊的傷口驟裂,疼痛難當,不由大聲嚎叫起來。
柴冰推開眾人上前說:「我就是醫生,這就是方子。」
金天闖皮開肉綻,但沒有誰去阻止。
細毛、宿潤和金巧先後出庭作證,金天闖、譚敬奇分別被判處死刑立即執行,並剝奪政治權利終身。濱都市副市長譚敬奇被判無期徒刑,楊溢(紅髮)判有期徒刑十八年。
任放雖然殺了人,卻是在受教唆的情況下參與的犯罪交易活動,後因諸多原因,被判處有期徒刑三年。刑滿出獄後,回到鄉下種地。村里人都說這孩子放着城裏人不做,回來當農民,真沒出息到了極點。任東行罵得最厲害。
宿潤帶着韓耕的骨灰,默默地離開了濱都。
再也沒有回來。
陳雅小姐:
展信愉快。首先我要向你道歉。我想我必須告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