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任相思緊
沈寂走過街拐角的時候,已經有早起的攤販推着小推車沿街叫賣包子花捲兒。他安靜的退到一邊去企圖避讓開來,但那小推車實在裝得太滿,攤主見到他只有一隻手臂,愕然之下又分了些神,手上一松,推車便」砰」一聲倒在了地上。白生生熱騰騰的包子滾了一地。
&他媽倒霉。」那攤主罵了句娘,抬頭見沈寂連腳步都沒停便要離開,眸光低垂仿佛是害怕被誰看見,心中的火更是騰地便燒了起來,「你不長眼啊你?說你呢,是個殘廢就別大早上出來瞎晃,真他媽晦氣!」
沈寂沒說話,仿佛對這句話已經麻木了。很久之前他便經常聽到這句話,仿佛平緩的生命里長出的一根刺,磨啊磨啊,磨得久了,也就失去了感覺。他安靜了片刻,在懷裏找了半天,摸出了幾枚銅錢來。
&有那麼多。」他說道。
攤主不信:「你的包裹呢,裏面什麼都沒有?」
沈寂道:「我什麼都沒有。」
「……真他媽晦氣。」攤主本想罵出口的話被堵在了的的喉嚨口。看一眼沈寂被露水打濕的袖口和磨破的鞋子,忍了又忍,終於從喉嚨里發出一聲大赦天下般的輕哼,「看你是個殘廢不跟你計較,滾滾滾,趕緊滾。」
沈寂於是伸出手去,將那幾枚銅錢放在了斜倒着的推車上,這才轉身離開。
攤主忍不住又對着他的背影罵了兩句殘廢,想了想仍舊是將銅錢撿了起來。正準備趁着沒人看見將包子也撿起來,目光一轉卻看見已經敗落的謝府門口站着個人。滿面淚水默不作聲,不是謝府大小姐卻又是誰。
&大小姐,您買……」攤主堆起笑臉,剛想說些什麼,卻見那謝小姐像是想躲避什麼般極快的轉過身,反手關上了大門。
「……大早上的,還真的是晦氣。」
大門發出極沉重的一聲低吟,門外攤主的罵聲傳到耳朵里,謝青芙像是沒聽到一般。只是極慢極慢的鬆開了一直緊握的手,看着握過木簪後留下的印記。怔怔站在原地,心中仿佛有一片陰鬱濕冷的潮水漸漸的湧上來,將她整個人淹沒在其中。
晌午時分,半綠走到離她不遠的地方,似乎是想說些什麼,看了她一會兒後卻又靜悄悄的離開了。
從木簪上拓印在手心裏的那朵芙蓉花並沒有保留很久,消失得寂靜無聲。但謝青芙抬起手來看着掌心的時候,卻總覺得那朵花還留在她的手上,灼灼生疼。像她一閉上眼就能聽見沈寂的聲音一樣,明明知道是假的,但她無法從裏面抽離出來。
&姐,天又要下雨了。咱們回去避一避吧。」
不知道第幾次的靠近又離開後,半綠終於忍不住開了口。謝青芙聽了她的話抬起頭來,透過雕刻得雅致的飛檐望向天空,剎那間一聲驚雷撕裂天空,亮得驚人。這雷不知道已經響了幾次,天空層層疊疊的瀰漫着冰冷烏雲,看起來沉重得似要壓下來一般。
謝青芙看了天空一會兒,然後問半綠:「他帶傘了嗎?」
言語低低的,仿佛沒有一丁點兒的力氣。
半綠怔住。只是剎那間她便明白了謝青芙說的「他」是誰,搖了搖頭:「我……沒看見他帶傘。我猜……沈管家是沒有傘的。因為早上我看見他時,他便站在樹下,樹上的霜化成水落在他的衣襟上,將他的衣裳都打濕了。他要是有傘的話,那時候便應該撐開了……」
&說……他是不是瘦了?」謝青芙像是在問半綠,又像是在對自己說話,幾乎不等半綠回答便接着說道,「他瘦了。他的斷臂不能淋雨……我害他淋了一次雨,他不知道有多痛,但他卻還擔心我會染上風寒……這一次……」她停了一停,鬆開來的手指重新的握緊,「這一次我不能再讓他……」
&姐?!」
半綠愕然的看着謝青芙提起裙子向着院內跑,她呆了一呆才趕緊追上去。謝青芙在院子裏便不見了蹤影,半綠四面環顧焦急的找了一會兒,卻見謝青芙手裏提着把傘從屋內又跑了出來。
&姐,您……」半綠不知道心中為何也隱隱發着酸,只是在謝青芙與她擦肩而過的時候下意識的便抓住了她胳膊,「您不能去。」話一說出口自己也呆住了,早上的時候自己明明還拽着小姐要她去見沈管家,現在卻……
&下雨了
第48章 荼白·(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