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夜深,郡城幽幽,萬家燈火。
郡試結束三天,考院還是封鎖,值守甲士輪流巡查,氣度森森。
院裏一片寂寂,後殿卻是燈火通明,只有沙沙宣紙摩擦聲,偶有着一些輕語交流聲。
郡試閱卷,可不是一二天的事,是整個七天。
一份份考卷早就收起,疊放在大殿中央,二千卷疊的數尺高,還疊了十疊左右,先由十五個文吏一齊上陣,不檢查文稿質量,先把有明顯錯誤,連三分之二都沒有答完的考卷全部罷黜。
郡試號「耕牛試」,目的就是考驗考生的知識量和資質,當時估量時,就按照一半以上的考卷都來不及答的程度來出題。
因此這些小吏根本不需要眼光,只按制罷黜,有爭議的再請教考官,二千卷,餘八百卷。
再把這八百卷,分成完成的卷子,和未完成的卷子,這一干就是三天。
這八百卷交給正副六位監考官閱覽,其中全部完成者不過是六十卷左右,別的卷子全部被小吏轉移堆疊。
就是這樣二堆,六十卷和七百四十卷。
按制,先看七百四十卷,正副六位監考官面色慎重,縱是規矩轉運無懈,道法森嚴莫測,可一切機制均由人來運轉,只要禁絕不了人心,就禁絕不了舞弊,往年作得手腳者不少,都用前程、性命證明,這一刻最危險——旦發現考官親涉舞弊,就是考官、吏員、值衛連坐。
相視一眼,嵐崇文定了定神,看一眼殿外自動踏入的幾個甲兵首領,諸吏,又對着空無一人角落恭謹作禮:「初選已畢,還請真人開啟法禁。」
嘩——
監考真人舉步殿心,手按在銀印上,看了眾人一眼,白髮白眉下,眼神純淨:「汝選完了?」
沒有質疑,只是問着,眾人清楚這意味,額頭微微滲汗,嵐崇文心下莫名一緊,肅然應着:「真好了。」
銀印一震,流光收斂近半,僅有半尺圓暈。
吹響號角,去除枷鎖,泉涌滿殿,白氣自一份份文卷上冒出,轉眼在殿裏大亮,不過只局限於文氣,並且只局限於廢黜的文稿。
廢黜文稿中,俱光華衝起,和海潮一樣流淌……一時眾人皆痴了,這就是一千二百童生的文氣,這是郡內文事之華,是一郡生民資源之聚。
「能得見此,這生足慰……」就有着副考官喃喃出言,卻道出眾人心聲。
真人眼神微瀾,想起異事,思緒萬千:「單一個童生,位氣螻蟻,但聚一千二百於一身,在人可成公侯,在仙可直入元神。」
「當年赤帝,鼎革道門,實吸取民間大氣運火種,預防制衡,又實質上使士子真正成為道門嫡傳,一舉壓制天下真人,奠定道廷數十萬年根基。」
「我師門秘傳,嫡系蟄伏,但道門深深根植大道,規則重重磐石碾磨,再是壯志,不得滋養酬勞,也漸漸消耗冷卻。」
「門中蟄伏處處受着規則壓制,近萬年已無人能爭得天庭高位,不知我輩晉升曙光何處?」
這思得許多,實只是轉眼間,殿中光華盡顯,穩固成文氣!
這時在考官們眼中就只呈紅黃——流程上必須由他們主導進行,寧願要求考官加大着工作量,也不能由真人干涉,這涉及到道門根本統治。
真人暗自嘆息,元神一清,就回醒過來,眸中微冷:「這取消部分壓制,就顯露出文氣,照制必須在此罷黜文卷中查漏,補遺,這是舊規,不必多說,汝等好自為之!」
「這是應有之義!」監考官各懷心思,口上應是,親自檢查着。
每屆大考按郡戶口而定取數,南滄郡就每屆只取三十位秀才。
這科舉每一條細節,都是幾十萬年來經過無數探索,背後都有大批案例。
於是到現在,就形成換王朝不換科舉的局面,任何朝廷正式衰敗預兆,只看科舉是否「正常」就可知。
這樣重重壓力下,皇家給予官僚集團極大壓力,並且滲透在州郡以下的所有官吏身上。
副考官檢查過罷黜的文卷,抽出幾卷黃氣的卷子,看了看,嘆着:「文氣不錯,可惜都未完成三分之二,按制罷黜。」
這多半是寒門子弟了,按照朝廷制度,童生得授道決,但這些寒門子弟能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