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蕪姜
阿耶受了很重的傷,大夫說他腰子和骨頭都摔了,一直昏迷不醒。他的老馬一向聽話,這些年陪他走過多少路途,不至於會把主人摔下馬。而阿耶更不可能喝得爛醉,還出去給牲畜看病,他對牛羊馬兒如同對待自己的孩子,必不會這樣含糊。
蕪姜心裏總覺得哪兒有不對,她去找過那天一起喝酒的其餘阿伯,他們也都是幫忙勸動族人的功臣。問後來是哪個阿叔把阿耶扶出去。但是大家都說不知道,說阿耶被留下來最後一個離開,他們也並沒得到什麼賞賜。
項子肅騎走了蕪姜的馬兒,蕪姜便問小聑犁家借了騾子,把妲安阿爸賞的兩袋白米坨到騾背上。
坡上坡下蜿蜒,路上看到她的人們都用同情的眼神望着她。大家都知道那個漢將把蕪姜在河邊睡了,女兒家的身子給了人,但是那人卻一聲不響地撇棄她回了中原。老鄔德摔壞了腰,他婆娘本就常年羸病,從此家裏的負擔都落在十四歲的蕪姜一個人身上。
拓烈成了首領的女婿,不能再娶蕪姜了,青年們便暗暗商量着誰去給蕪姜家上門。他們都還和從前一樣喜歡着她,但是一看見蕪姜走過來,卻又一個個斂着不敢說。項參軍走了三天,大家在背後觀察了蕪姜三天,可是從來沒有見過蕪姜抹一滴眼淚。大家怕這時候再給她打野獸求親,會勾起她的傷心。
&你們湊在這裏說什麼?」蕪姜泰然自若地和他們打着招呼,她的唇兒上依舊塗着淡淡的胭脂,陽光照在上面暈出一層美麗的光澤。並沒有因為那個混蛋的不告而別,而使自己看上去多麼頹唐。
看見妲安在帳包外耍蹴鞠,着一襲紫綢裙子,笑聲銀鈴青春洋溢,便揚聲叫她一句:「妲安。」
清脆脆的,聲音不高也不低,卻把人輕易驚擾。
妲安怔愕一下抬起頭,看到是蕪姜,穿一抹窄袖霜花褂子,婷婷立在騾子旁對自己笑,依舊是那麼招人。一瞬間便像鬆了根心弦,又似乎很有些失落,踟躕着跑過來:「是你呀,蕪姜,難得你來找我。你怎麼了?看起來好像很落寞,不會他欺負你了吧?」
妲安的眼神亮閃閃的,全寨子都知道項子肅跑了,阿耶受傷了,但是一貫好熱鬧的她卻好像半點也不知的樣子。
&嗎,我覺得挺好啊。」蕪姜把被妲安握住的手兒不經意地鬆開:「妲安,我總覺得阿耶傷得蹊蹺。我來就想問問你,還記得那天是哪家阿叔把他接去看牲畜嗎?」
那白皙小臉蛋上,一雙墨瞳似潭井般幽清,像能洞透人心。只看得妲安笑容些微一哂,擺着裙兒為難道:「哦……我當時也只是聽侍女說,並未見過那人模樣呢。就那麼一晃眼走過去,估計她們也早該忘記了。你要我把她們找來一個個問過去嗎?這會兒也不知道都貓去了哪兒……好麻煩,蕪姜,如果你等得住,那你就在這裏站一會。」
說着似乎有些掃興地轉過身。
蕪姜一目不錯地看着妲安,她本來也只是試探性的問問,然而此刻卻忽然覺得有許多的東西正在走遠。
&安,」蕪姜咬了咬唇,抬起頭來把妲安叫住,看見她背影兀地一頓,又接着道:「我阿耶一輩子厚德行善,寨子周圍的人們都敬重他,我實在想不到究竟有什麼理由,可以讓人謀害他的性命……我自六歲起受他養育之恩,沒有什麼可以報答,但若被我知道是誰在背後算計,我現在沒有本事,將來也總會問她討回這筆賬。哦,對了,這兩袋白米還給你。那天喝酒的功臣們都沒有,獨獨就賞了阿耶,這些米我和阿娘都吃不下,看起來就像是因為他流血而換回來的補恤。」
蕪姜說着便把米袋從騾背上卸下。
妲安背着身一動不動地聽着,聽見蕪姜搬米,驀地又黏纏纏地轉過來:「蕪姜,你這樣說,好像把我和阿爸都當成兇手了似的。我知道那個漢人將軍走了你很難過,但你不能因為他藉口出去找你阿耶而離開,就把這事兒牽累到我和我阿爸頭上。蕪姜你怎麼不懂想呢,他是赫赫有名的征虜大將軍,你一個牧民收養的女兒,又怎麼可能留得住他?」
征虜大將軍?
蕪姜搬米的動作赫然一怔,米袋從臂彎中滑落下來:「妲安,你剛才說的什麼?你再說一遍我沒聽清!」
妲安被蕪姜嚇了一跳,懵懵然地睜大眼睛:「是啊,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