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般而言,帝國已經度過了主少國疑的危險時間,那麼維持了江山社稷穩定的功臣,就應該急流勇退,如果不退就死,歷來都是如此。
但朱翊鈞和張居正這對君臣和歷代君臣不同,主要是大勢不同,當下大明正在從一個陸權大國向海陸並重的大國轉變,朱翊鈞需要張居正的繼續輔弼,大明也需要張居正。
朱翊鈞十分清楚明確的知道自己的目標,在沒有實現大明再次偉大之前,朱翊鈞不允許張居正出事。
朱翊鈞派出了駱思恭,這個傢伙這麼多年,只做一件事,那就是皇帝說什麼就是什麼,甚至形成了一種執念,當朱翊鈞把駱思恭派到了張居正身邊保護的時候,意味着蓋着大明皇帝寶璽的聖旨,都會失效,除非朱翊鈞本人親口命令。
朱翊鈞說了所有人,那就是包括了他自己。
駱思恭挑選了二十名緹騎,來到全楚會館後,立刻前往了京營,戚繼光調撥了一百八十銳卒,組建了宜城伯府鐵林軍,這一百八十銳卒需要走手續,超過百人的調動,需要兵部、京營總兵以及陛下的硃批,才能完成調動,這個手續只走了半天的時間,這些銳卒就抵達了全楚會館。
張居正在文淵閣坐班,將今日送來的所有奏疏貼好了自己的浮票,還沒回家的時候,就看到了駱思恭在文淵閣前等待。
「拜見元輔。」駱思恭俯首說道:「陛下遣我護先生安危。」
「駱千戶多禮了。」張居正看着駱思恭一時間有些迷茫,這個人的性格張居正再清楚不過了,他一直以為陛下專門培養駱思恭,是為了保護皇帝自己的安危。
但,現在駱思恭站在了他的面前。
張居正太了解朱翊鈞了,這不是臨時起意的決定,顯然皇帝平日裏的尊重,不是帝王心術,駱思恭在張居正身邊,甚至連假傳聖旨這種手段,都會變得無效,因為駱思恭不認聖旨,只認陛下。
「你應該回去保護陛下。」張居正覺得這個影子一樣的人物,應該待在陛下身邊,陛下才會更加安全,哪怕是他沒了,陛下在,大明新政就還在。
駱思恭非常執拗的說道:「陛下說讓我來保護先生,陛下說什麼便是什麼。」
張居正放棄了勸說,這個人認死理,不是他巧舌如簧就能忽悠的。
駱思恭的保護是十分專業的,遠強於全楚會館的家丁,安排出行、人員篩查、排查隱患、食物檢查等等,在專業的駱思恭手中,這些都被安排的極為妥當,以排查隱患為例,張居正待得最多的地方,就是文昌閣,可是這書房,卻沒有避雷之物,還是緹騎帶着人安置好,還有一些府上的火災隱患都被一一排除。
甚至駱思恭還從家丁里找出了幾個奸細來,這些奸細主要是打探全楚會館的消息,但在關鍵時刻,未嘗不會成為一把行刺的利刃。
駱思恭排查的方法很簡單,陛下的互相檢舉揭發辦法,這年頭的箱子上可沒有一隻眼睛盯着看是誰在告密,但凡是提供線索,就可以獲得獎勵,在這種檢舉揭發之下,小廝和婢女之間誰對誰有意思,都被緹騎所知曉。
在駱思恭抵達全楚會館後,全楚會館的安保上升到了通和宮同等級別。
而朱翊鈞則是在看新任禮部尚書萬士和上的一本奏疏,這本奏疏的內容是關於奴兒干都司的梗化。
梗:阻塞,梗化就是大明逐漸對奴兒干都司失去控制。
這本奏疏頗為專業,萬士和從嘉靖十年開始說起。
嘉靖十年,嘉靖皇帝下旨,永樂年間,兀剌、奴兒乾等處地方招諭及並槍、中箭升級官旗仍舊准襲。洪熙元年以後,一律減革。
永樂年間招撫的奴兒干都司諸指揮使、指揮同知、官旗子孫仍然世襲,但洪熙元年以後的招撫的虜酋,全都剝奪世襲權。
讓嘉靖皇帝做出如此決定的原因,就是自明仁宗朱高熾登基後,奴兒干都司開始了梗化。
到底發生了什麼,因為缺少足夠的史料,萬士和也只能通過《永寧寺記》、《重建永寧寺碑記》、太宗實錄、宣宗實錄等內容去推斷。
萬士和推斷,在成祖文皇帝朱棣死後,遼東發生了一定規模的叛亂,導致大明失去了對奴兒干都司的控制,叛軍甚至攻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