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越沒有心肝,就爬得越高升得越快。你越是毫不留情的打擊人家,人家就越怕你。只能把男男女女當作驛馬,把它們騎得筋疲力盡,到了站丟下來,這樣你就能達到欲望的最高峰。
——巴爾扎克《高老頭》
亞瑟看到巴爾扎克警覺的模樣,立馬聯想到了這位法蘭西小胖子和另一位法蘭西大胖子之間的糟糕關係。
雖然亞瑟沒有仔細了解二者仇恨的最初來源,不過就他目前所看到的巴黎文壇明爭暗鬥的情況而言,想要讓這幫作家和睦相處還是挺困難的。
他們之間爭奪的不僅有劇院裏的觀眾,購買報紙雜誌的讀者,受到萬人追捧的虛榮,也有政見上的不同。
就像巴爾扎克在房間內與貝爾尼夫人說的悄悄話一樣,他即便不是一個保王黨,也是一個威權主義者。而大仲馬,這個生下來就不安分的傢伙即便在英國這樣的君主立憲國家都打算參與倫敦塔下發生的那場暴亂,路易·菲利普治下的法蘭西更是他的極端反感對象。
到底該用什麼樣的方法拉近與一個人的關係呢,這是一個難題。
有的人求名,有的人求利,有的人想要肉體上的歡愉,有的人則追求酒池肉林。當然,如果你能做到的話,大多數人也很樂意接受一段真摯的友誼。
對於一般人來說,在這道多選題里挑出一個正確答案着實不容易。
但對於情報來源甚多的外交特務亞瑟·黑斯廷斯爵士來說,僅僅是隔壁房間那一個激情蕩漾的難眠夜晚,就已經為他排除了絕大多數錯誤答案了。
誠如維多克所言,亞瑟不夠上流,而且看起來貌似也沒有追求上流的想法。
他沒有七八個情人,不熱衷於貴族的紋章學,也沒有債主。
然而,巴爾扎克則與亞瑟相反,這些不可或缺的上流要素,他全都有。就算沒有的,他目前也正在追求。
比如說,他眼下正有一筆一萬五千法郎的債務。
亞瑟笑着請滿臉防備的巴爾扎克坐下,熱情的替他倒了杯咖啡:「《基督山伯爵》這樣出眾的作品當然是《英國佬》熱衷收集的,而且不僅僅是《基督山伯爵》,我這一次來巴黎,順帶着還想與雨果先生談談《巴黎聖母院》在不列顛地區的英文版代理發行業務。
我一直認為,法蘭西的人們把看作比詩歌與戲劇更低一層次的藝術,是一種深度的謬誤。在不列顛,我們的公眾雖然同樣喜歡看戲、欣賞詩歌,但他們也同樣熱衷於。誠然,當下《布萊克伍德》依然是不列顛發行量最大的文學雜誌,但《英國佬》的銷量也不比他們差到哪裏去。
我們每一期都能收穫八萬份的發行量,而且我們也並不僅僅滿足於這一點。我們的目光並不局限於倫敦,我們還想把業務擴散去利物浦、去曼徹斯特、去愛丁堡、去格拉斯哥,我們希望在不遠的將來,來自不列顛各個地區的讀者都能在同一時間讀到我們的最新刊物。」
雨果聞言,也幫着亞瑟充當說客:「奧諾雷,亞瑟·黑斯廷斯爵士可是一位相當好的出版商。你還記得司湯達的《紅與黑》嗎?那本書的英文譯本出版也是由《英國佬》負責的。」
亞瑟聽到這話,開玩笑道:「雨果先生,這話你可以在巴黎說,但是當您去了倫敦,最好不要四處宣揚《紅與黑》是我們代理發行的。因為《紅與黑》不僅在法蘭西被查禁,在不列顛也受到了相同的待遇。只不過從前蘇格蘭場在執行查禁的時候,做的比較寬容罷了。」
維多克聽出了亞瑟的弦外之音,他抬起胳膊捅了捅亞瑟:「老弟,文化人就是不一樣。我在大巴黎警察廳只能做些見不得光的活兒,而你,想不到伱原來在蘇格蘭場的業務範圍還挺廣啊!」
不過轉瞬,維多克又開玩笑道:「不過想想也是,你都做到助理警監了,你在蘇格蘭場的地位可比我在巴黎要高。」
亞瑟也笑着回了句:「別抱怨了,論起警察在政府眼中的地位,巴黎可比倫敦高得多。」
巴爾扎克聽到這話,大致也猜到了亞瑟從前的身份,他忍不住問了一句:「不列顛的警察也時常監守自盜嗎?」
對於巴爾扎克的問話,亞瑟只是報以微笑,他並沒有給出一個確切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