牙人為馬氏與海棠介紹了李家母女的詳細情況。
這對母女原是京郊一個莊子上的殷實人家,母親李氏父母雙亡,留下了二三百畝地的田產與一處宅院。因是獨生女,父親臨終前替她招贅了一個夫婿頂門立戶。誰知當時挑人倉促了,這夫婿不是啥有良心的正派人,她父母剛去世,他就變了卦,不肯繼續做上門女婿了,要翻身做當家。李氏本就是柔弱性子,李家在莊子上又是小姓,無依無靠的,便是有幾家親友,也都不是能為之輩,家裏的老僕更是年邁體弱,根本扛不住李氏夫婿的拳頭,李氏便只能屈服了。
後來她生了長女,又添了兒子,丈夫倒也不打不罵,靠着家裏的田地,日子還算富足。她從前在閨中時,父親讀過幾年書,是個未舉業的童生,疼愛獨生女,曾教過她幾年詩書。她有了兒女後,便也教導起孩子來,本來還打算着,等兒子再長兩歲,便送去附近鎮上的私墪求學,謀個前程。
誰知丈夫前年不知聽了誰的竄唆,不滿足於守着那二三百畝田地過小富則安的日子了,想要做生意,發大財。他賣了一半田產,拿賣地的錢做本金,跑去京城做買賣,三個月不到便灰溜溜地回了家。偏他還不肯死心,又要將剩下的田地賣掉,再去一雪前恥。李氏不肯賣地,被他又打又罵的,連兒女都不放過,村里人都看不過去了,紛紛阻止,他才消停了些。
後來他聽人說有人在長安購入上等香料,運送到京城賣出了高價,轉手就是十倍的利,便又心動,瞞了妻子偷拿地契,送到京中賣了。等李氏知道時,已經來不及。這下不但剩餘的田地沒保住,就連李家的宅子都一併被賣了,李氏的夫婿還讓她帶着孩子去投奔親戚,等自己掙到錢回來,再買房置地,接他們母子回家。
她丈夫非要到長安來,李氏不想去求親戚,又怕丈夫象上回那樣血本無歸,甚至是拋下他們母女便一去不返,索性帶着一雙兒女跟他到了長安。一家四口租了個小院,李氏在家照顧飲食起居,她丈夫便在外頭奔波找生意。
他哪裏是做生意的料子?!輕易就被騙光了本錢,還染上了惡習,欠下了大筆賭債。為了還債,他就把妻子女兒都賣了,只留下能繼承香火的兒子。
最過分的是,當時明明找上門來買人的牙行里,有素來名聲不錯的大牙行,慣常是做富戶官宦人家奴僕生意的,常將手裏的女子送到大戶人家做丫頭僕婦,對於李氏母女來說,是更好的選擇。可李氏的夫婿卻嫌人家出的價不夠高,把人賣給了另一家牙行。
那家牙行,也就是今日到海家來的這個中年胖經紀所在的牙行。他們家雖然也會往官家富戶賣人,但賣的多是姬妾、通房一類,哪怕是僕婦,也是有點姿色的那種,還經常把人送到青樓楚館裏去。有些人家的大婦看小妾不順眼的,也會趁着當家的男人不在,轉手將小妾賣給他家牙行,好把人送到那見不得人的地方。這麼一來,這家牙行的名聲便有些不大好聽了。
李氏在長安也待了一兩年,深知他家的名聲,生怕自己和女兒也會落入風塵,拼命苦苦哀求丈夫,寧可到第一家牙行去,可她丈夫為了多得幾兩銀子,好讓自己能有本錢去賭場翻身,硬是拒絕了。
李氏母女自打進了那家牙行,便整日哭泣不止,又哀求牙行的經紀幫幫她們,寧可去大戶人家為奴,也好過淪落風塵。牙行煩不勝煩,但那中年經紀倒還算好心腸,願意替他們打聽。他與賣了邱家人給海家的牙人相熟,跟後者提過李家母女的事,後者才會向海家人舉薦她們。
中年經紀賠着笑,殷勤討好地說:「小的雖說做這行生意十來年了,經手的女子沒有一百也有七八十人,但從來不做逼良為娼的虧心事!小的素來都是講究個你情我願,萬萬沒有硬逼的道理!這李家母女既然不肯給人做妾,那要是遇上好心腸的主家,留她們做個丫頭婆子的,也是她們的造化。先時小的也曾問過幾家貴人,但那幾家的當家太太聽說了李家的事,都擔心這李嫂子心裏惦記着兒子,不會心甘情願做僕婦,早晚是要走人的,便連見都不肯見,更別說是買人了。只有海太太這般慈心仁厚,才願意親自見一見她們,問問她們的出身來歷。」
這話聽聽就算了。慣做青樓姬妾買賣的人牙子說自己從不逼良為娼,傻子才會相信呢!
海棠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