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軍帳內,羯胡諸將濟濟一堂,一個個神色凝重甚至沮喪。看小說網 m.kanxiaoshuo.net
石勒心情同樣沮喪。這場該死的雨已經下了三個月了,從寒冬臘月一直下到大地春回,還是不肯停,連綿陰雨導致軍中疫病橫行,軍士們大批大批的病死。同時軍中補給匱乏,大量軍士餓得眼珠子都綠了,傷病的軍士被殺害然後分食這種現象正在蔓延一切的一切都告訴他,他的軍隊已經快要崩潰了!
而跟他隔着淮河對峙的晉軍呢?人家有堅固的城池保護,有溫暖的房子遮風擋雨,有充足的食物他們吃得甚至都還沒有晉軍的騾子好!
這場該死的雨給晉軍爭取了至少三個月時間。利用這段極其寶貴的時間,江東政權調集了自己所能調集的一切兵力往壽春一線集結,原本空虛的淮河防線變得固若金湯。這還不算,據斥候和細作提供的情報,徐州那邊有數干精兵挺進至相城(今天的淮北),大有要攻擊蒙城,在背後狠狠捅羯胡大軍一刀的意思;而南陽晉軍也開始大舉穿越桐柏山,向義陽郡(今天的信陽)發動攻勢,他留在義陽的軍隊一如既往的不是北宮靜的對手,被打得稀里嘩啦,接連敗了好幾場,折損數干之眾!
形勢正在急劇惡化。
散得跟原子有一拼的晉人在整個華夏族群生死存亡的關頭奇蹟般地聯合了起來,不管是江東的、南陽的、江北的,通通都聚集到了保衛華夏文明的戰旗之下,同仇敵愾要跟他們決一生死,就連這兩年被江東司馬睿逼迫得夠嗆的江州刺史華軼,也招募了四干精兵連同蕭育那三干精兵一起,交由蕭育指揮,順江而下開進至合肥,加入到拱衛江東的作戰序列中去。
面對這樣的形勢,石勒不得不承認,他橫掃江東的希望已經很渺茫了。但他還是不甘心,因為正是他極力主張南下,打過長江去拿下富庶的江南大家快活快活的,現在卻把大軍帶到了這個死地,如果不能取得勝利,他的臉往哪擱?
他陰沉着臉向眾將領說明了目前的形勢,然後說:「如今我軍連遭挫折,晉人頗有渡河反擊之勢,形勢危殆,諸位有何破敵之策?」
刁膺沉吟良久,說:「眼下我軍軍中疫病橫行,給養匱乏,將士們饑寒交迫,實在是疲不能興,不如先行撤軍,同時修書一封給琅琊王請求替他掃平黃河以北地區的叛軍,穩住晉軍,待晉軍退兵後再從長計議!」
石勒氣得嗷嗷直叫:「你直接讓我向江東鼠輩俯首稱臣得了!」
夔安沒有拿出什麼破敵良策,只是說:「眼下春雨連綿,積水暴漲,大將軍理應將中軍帳遷往高處躲避積水!」
答非所問,石勒很生氣:「夔安,你怎麼這麼慫!?」
夔安面有慚色。
頭號大將孔萇說:「眼下形勢雖然惡劣,但我軍也並非沒有一戰之力!請大將軍給我一支精銳,我帶他們摸黑渡河進攻壽春,斬殺他們的大將,奪取他們的城池和倉米!壽春一下,南下的通道就打開了,區區淮河,再也擋不住我們了!」
石勒大笑:「這才是猛將的計謀,刁膺和夔安都太慫了,成不了大事!」
其實孔萇也是挑他愛聽的來說。帶一支精兵摸黑渡河進攻壽春,斬殺晉軍將領奪取壽春城,打通南下的通道,這一計劃聽起來很合理,但真經轡琢磨,卻跟別人問你怎樣把一頭大象塞進冰箱裏,你說打開冰箱門,把它塞進去,然後關門就行了差不多。地球人都知道拿下壽春這一軍事重鎮,奪取晉軍儲存在壽春的糧草便能夠扭轉局勢,可一支輕裝前進的部隊如何奪取壽春這種堅固到極點的城池?靠拳頭砸還是靠牙齒咬?
乍一聽整個計劃很對,細一想一點可行性都沒有。
但架不住石勒愛聽啊。
就在石勒大受鼓舞,準備調撥人馬給孔萇等將領,將這一可行性基本為零的計劃付諸實施的時候,張賓開口了:「大將軍,我們還是北返吧。」
石勒愕然:「為何?」
張賓說:「如今淮河一線晉軍重兵雲集,嚴陣以待,領兵的周訪、甘卓、陶侃、顧榮,皆能征善戰,江東兵向來又以擅長防守著稱,大將軍捫心自問,就算讓你順利渡過淮河,與疲蔽之師對陣據守堅城的江東兵,勝算有幾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