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聽得瞠目結舌,這話說得雖直白粗淺,甚至有些不敬朱子,可他們仔細一想卻又深以為然。
如今世人大半想寫好文章,不過是以謀祿位。
他們讀了這麼多年書,自詡清流文人,卻將最淺顯易懂的道理都忘了。
他們只********感嘆江籬破題另闢蹊徑,學問到家,便是考官見了必定喜愛,原來也是陷入了這以學識求祿位的魔障,卻也不曾想這也不過是他江籬一家之言罷了。
正如適才楊廷雋所言,讀書便有了自己的心得體會,自然就能作出錦繡文章,又何必自慚形穢。
這本就是無法比較的東西。
恐怕江籬能有此見解,正是因為不用理會科舉啊,才以如此純摯之心來做學問。
阮清沅卻沒有他們想得這麼深,她本意也不過是想勸慰一下阮熏,讓他拿出些精神來。卻沒想到看見三人一副大徹大悟的樣子。
楊廷雋為人一向謙遜,首先便對清沅拱手道:「枉我讀聖賢書這些年,一時竟也差點忘卻本心,倒是多謝表妹今日提點。」
清沅嚇了一跳,覺得他有些誇大其詞,忙擺手說:「我也不過是誤打誤撞隨便問了一句,又識得幾個字,說些粗言罷了。表哥領悟到什麼,卻也不用來謝我。」
楊廷雋只微微一笑,就不再說話。
瞿競溪終於今日頭一回將視線投在了阮清沅身上,卻見她微一蹙眉,心裏頓時泛開一陣淡淡的失落,偏過頭去也不言語。
阮清沅的目的的確是達到了,阮熏是個無拘束之人,當下就笑起來,「不錯,我|日後寫文章,也不是非得比照着別人的來,還是多多探究其中滋味的好。就是這《論語》一書。也得回家再多多翻看才是,我今日才發現,自己竟學得如此淺薄草率,真是愧對聖人啊。」
說罷就笑眯眯地又拾起兩塊桃花酥來吃。
阮清雯十分訝異。她直用一對眼睛去瞧清沅。
清沅默默低頭喝茶,覺得自己不該在她面前太過出風頭,不過好在她不是阮清霜,否則又少不得一頓口舌是非。
說了一番話,用了幾碟子點心。阮熏便問她們兩個是不是打算回府。
阮清雯笑笑說:「原打算和沅妹妹再去南崗子街瞧瞧扇子的。」
阮熏奇道:「都是秋天了,怎得還要用扇子?」
阮清雯微微低頭,顯得溫婉而秀致,卻不回答他。
倒是楊廷雋見了出聲說:「聽聞如今市面上常有大家所畫扇面,南崗子街確實有兩處不錯的鋪子。」
阮清雯是一向愛畫的。
「我只聽說過江南的『吳門四家』擅畫扇面,倒不知京中還有哪位大家願將作品流於世間,更不要說是在鋪中售賣了。」阮熏笑說。
文人多願意互贈扇面,以示交情,卻很少有願意出售的。阮熏便自然而然認為南崗子街尋不得什麼好東西。
只聽阮清雯柔柔地道:「一葉扇面,無論是寥寥數筆。還是全景工筆,筆致毫髮,更着意於趣味及意境。山水寄情,花鳥娛心,容影隨性,詩文詠志,皆是隨心而來,少了世間畫作的束縛。我也不識得什麼名家之作,只捉摸其中意趣,意趣到了。又何必在乎出自誰人之手呢?」
她講起話來一轉三嘆,極具女兒嬌態,更比清沅都帶了三分江南女子的吳儂韻味。
幾人聽在耳朵里只覺得她品味高尚,清新脫俗。
楊廷雋更覺如此。他是曾為清雯的畫提過字的。
「三表妹說得極是,便不見得名家手中必出佳品,世俗人手中就一定無有珍寶。」楊廷雋道。
清雯對他笑笑,「不知表哥喜歡哪幅扇面?」
「徐熙所繪《豆花蜻蜓圖》,夏珪的《煙岫林居圖》和《遙岑煙靄圖》,我皆以為十分耐人尋味。」
他說這話時頗有兩分放鬆。不見適才討論制藝時的專注和刻意,可見是平日也十分懂畫惜畫的,並非隨意搪塞清雯。
清雯有些訝異,又帶了兩分害羞,「真巧了,我曾臨摹過《豆花蜻蜓圖》,只是心中境界未達,總是欠了兩三分火候,若下次得了機會,還想請表哥指點指點……」
楊廷雋便又接過話頭同她談論起畫來。
阮熏
第一百二十二章 交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