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離處在暴風雨中心,倒沒有被突兀而來的唾沫星子淹死。kenen.netbsp; 她仍是氣定神閒,眨着黑亮的眼,看向眾人。
眨了眨。
困惑的眨了眨。
「各位母妃姐姐妹妹姨娘姑姑……」
丹離一口氣喊完都不帶停頓的,倒是很有禮貌。
「你們怎麼這麼暴躁啊?」
她繼續困惑地眨動着眼,「是不是餓了沒吃東西,所以才暴躁成這樣?」
全場默然。
並非是因她說得對,而是所有人已然氣得眼前黑,無話可說。
但,有時候,荒謬往往是最接近真相的。
奉先殿中眾人,又冷又餓已然一日一夜。
今日清晨雖有饅頭送入,但長公主一派決然,不食賊酋之物,眾人為全堅貞氣節,自然也不願入口。
當人又冷又餓時,卻得知群體中有人好吃好喝飽食穿暖,而此人居然是以下賤苟且換來這等待遇,怎不讓人心頭火起?
所以說,饑寒交迫是暴躁之源啊……
「哈……說得真好!」
一陣大笑聲打斷了這滿殿死僵,正門一開,頓時便有明燭燦爛照入,當前一人,赫然竟是眾人口中的「偽帝」「賊寇」,昭元帝秦聿。
秦聿仍是一身簡單黑袍,暗羈的金線在他領口系起——顯然,他剛從寒冷的宮外回來。
他身後跟隨着的是萬年親切微笑的薛汶,丹離覺得他這般稱職的為這位皇帝打理,倒是更象太監大總管。
還好她尚能管住自己的嘴,沒把這句真心話給說出來——畢竟,漂亮衣服豐富食物都是拜他所給,用人手短、吃人嘴軟的道理她還是明白的。
昭元帝瞥了丹離一眼,「過來。」
丹離走到他身邊,昭元帝打量了她一眼,淡淡道:「你倒是心情不壞……」
不等丹離回答,他便把目光移到了身着縞素的宮眷們身上。
昭元帝那幽沉眼神掃過,長年沙場的肅殺之氣,使得這些女子都小聲驚叫着躲閃開去。
一群不堪造就的綿羊群里,自有皎皎不群的人物。
長公主迎上他的目光,挺直了脊背,面色自若,一派清冷傲然,「人為刀俎,我為魚肉,我唐國雖然弱小,卻也不會對你奴顏屈膝,更不會投降稱臣!」
「哦?」
昭元帝微微一笑,黑沉沉的眸子凝視在她身上,雖是笑着的,目光卻毫無溫度,讓人幾乎要渾身抖。
「你不怕死……」
他好似低聲笑了一聲,眼中森然光芒一閃,掃視在場眾人,「你能肯定,她們也不怕死嗎?」
長公主身上一顫,仿佛被這無形壓力震了一下,隨即卻更激起了她的傲骨,她微揚起頭,「若你們晚到片刻,在場的宮眷,都已為國全節殉身。」
這話說得鏗鏘有力,在場眾人立刻便是淚光點點,有激進的甚至現在就要撞柱自盡,大殿裏頓時一陣喧鬧。
昭元帝也不動怒,含着興味的眼神看着這一幕,等她們哭鬧了一陣,這才轉頭看向長公主,「你們要死還是要活,我也不耐煩管——把那隻鼎交出來吧!」
他這一句說得沒頭沒腦,長公主卻是一下就聽懂了,她的面色頓時變得煞白,連嘴唇也失了血色。
「你……!」
面對昭元帝冷然無緒的黑眸,她咬住唇,任由一滴鮮血流下——
「你休想!」
「我知道你不怕死。」
昭元帝一拂袖,一封書信頓時從他袖中飛出,正好落入長公主手中。
長公主展開一看,頓時又如遭電擊,饒是她心志堅毅,卻再也支撐不住,加上一日一夜沒進水米,目眩神昏之下,終於跌跪在地。
「我不相信!」
她的聲音悲愴絕望,雪色裙裾散亂在地,宛如枝頭寒梅凋零,落入泥濘之中,這般讓人憐惜。
「我不相信,父王母后,還有靖弟已經乘舟出江,怎麼可能會被你抓住?!」
她如此低喊,目光卻始終沒離開那封書信,她一清二楚,這正是父王的筆跡。
「他們的船很快,可朕麾下之兵,卻行得更快!」
第九章算來一夢浮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