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思整個人愣住,那燭光的忽明忽暗下,一個人正坐在桌旁拿起桌上的茶壺給他自己斟茶,熱水的溫度伴隨着水汽揚起,籠罩在那張熟悉又陌生的臉上。
她忽然想起那一年,明明是她嫁給陌子謹的第一年新婚,可是元宵節所有人都出去了,卻偏偏將她撇在家裏。那時候也是這位小叔來到她的院子,同樣的燭光之下向她討一杯水喝。
已經過了一輩子了,再去想她是如何極端的帶壞了這位小叔,恐怕記憶都模糊了,只是偶爾午夜夢回,她還能憶起自己在一冬日夜晚穿着涼薄的春衫懷着瘋狂的念頭走進了二房陌籬的書房。
多少美人佳麗他都看不上,到為何便宜了她……相思到死都沒明白。
「相思,相思?」
相思一個激靈,好似剛剛回魂,她看着對面那個人,這輩子他們已經一年多沒見了。男孩子就是長得快,她還沒覺着有什麼變化,陌籬就已經有了未來的成熟,個頭也高了不少。
「抱歉,可是嚇着你了?」陌籬喝了好幾口水,尷尬的問道。
相思蹲下身子,將石榴費力的移動到軟榻上,陌籬原想上前幫忙,可一看石榴到是又坐了下來,他是不愛湊近旁的女人的。
「怎麼,今兒到是沒喝多。」相思揉了揉胳膊走了過去問道。
陌籬什麼都沒說,伸手就將相思的手拉住,而後細細的為她揉捏,那力氣那穴位都用的極准,比之跌打的師傅都不承讓。
昏黃的光線下,相思似乎又看見上輩子的那個人笑着說:是不是又走路不看路,磕着胳膊了,來,讓我揉揉?
「相思!」陌籬見相思沒有抽回手,原先還有些暗自竊喜,可一抬頭到見相思雙眼迷濛,明明是看着他,可偏偏又不是看他。自從父母雙亡之後,陌籬要較之從前敏感了許多,他最不願看到的就是相思眼裏看不見他,或是看到了別人。
這種感覺又微妙又羞恥,陌籬說不出原因,只能歸咎到當年相思救了他兩次,他又在這幾年一直奉命看護相思,從而產生了一種怪異的佔有欲。
相思被他嚇了一跳,可還沒等她抽回手,陌籬就放開了她的手。
「到是我唐突了。」陌籬垂下胳膊,面無表情。
相思就站在他身側,明明連陌籬的眼神都看不見,可她就是覺着他似乎生氣了?
「你……」原先相思本該冷臉以對,但這會兒到說不出一句重話了。
「這是要準備睡了?」
兩人好長時間沒說話,似乎時間都凝固了,然而相思沒想到陌籬再開口竟然如此親昵,好似他們許久不見並沒有變得生疏還越發熟識了?
「恩,時辰不早了,下次……你若是有事可以私下傳信,或者用別的方法見面,別再半夜入府了,這不是我家,伯父的府上戒備還算森嚴。」相思也不知道要說什麼,原本面對陌籬的不悅一旦失去了爆發的時機,到跟煙霧一般散了不見。這是這話她說的也不妥,男女被該大防,如此一來到像是允了他私相授受。
「往後,不會了,只是今兒事情緊迫,過幾日便是擊鞠的日子,我曉得你會去,可也怕你被人算計,到是提早一步過來知會的好。」陌籬揚起臉,只覺很是微妙,難不成師傅要他照看相思,就是因為她長得像那位楊姑娘?
相思知道陌籬從來不是信口開河的人,更不會找些不實的藉口,這時候她也生出幾分感激道:「原是如此,到是謝謝陌公子了。」
陌籬不滿的皺皺眉,這稱呼疏離的讓他不痛快,再想今日莊晉元口中叫着表妹,那相思定然要稱呼莊晉元表哥,孟霍然還是她的堂兄,平日裏就是大哥哥,大哥哥的叫着,煩躁的很。怎的落到他這裏,就變成了一句陌公子?
「若是你不惱我夜半入屋,之前還給你添了那麼多麻煩,你喚我一聲阿籬可好?」陌籬歪着頭去看相思,長長的睫毛在下眼皮上籠罩了一層陰影。
阿籬……前世她只喚他陌籬或是小叔,也唯有求他的時候才會叫他阿籬,阿籬,阿狸……她那會子總笑他用錯了名字,分明他就是只狡猾的狐狸。
「那我叫你陌籬吧。」終究不是她認識的那個人,她叫不出如此親密的稱呼。
陌籬止不住的失望。
「那……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