圓而闊的洞口外,顯出外面層疊的瓷瓶,以及瓷瓶頂上的藍天白雲。
洞口內,擺着一張草墊,一隻小桌子。
――這就是張雙國居所里的全部陳設。
濃郁的酒香縈繞在這將軍瓶內部空間裏,置身於此,嗅着空氣里積澱的酒香,壯漢都一時間有些熏熏然。
「這房間裏好香啊,比外面酒香更濃。」壯漢盤坐在小方桌前,感慨地說了一句。
張雙國搬來一罐沒有泥封、未貼紅紙的陶罐,舀出些酒來,分給蘇午與壯漢,他聽到壯漢的話,看了對方一眼,道:「每個釀造工人都會因自身情緒與『酒麴』交融,而生出種種不同的香氣,得以被酒廠分配各種不同等級的盛器住所。
有的人情緒濃烈,與酒麴結合得很好。
所以能得到較為高檔的住所。
有的人就不行,只能得到較為低檔的住所。
但是,不管高檔低檔,只要進了居所里,一生就都呆在這裏了――我們死後,也會在這間居所里化去,自身的情緒積澱在瓶子裏。
這隻瓶子隨後會被人取走,灌注入東聖酒廠的酒漿,就是『陳藏酒』。」
聽到張雙國的話,壯漢有些尷尬地撓了撓頭,未敢再言,只是小口地喝着酒。
張雙國話中意味不言而明――當下這個瓷瓶房間,因為蓄有他自身情緒與酒麴結合產生的香氣,會漸漸被『養』成酒漿的最好盛器。
他在此間的一生,說到底最後都只是會成就出一瓶酒罷了。
蘇午沉默不言。
回想着自身先前對熊駿、陳睿這些下屬的囑託,他一時有些懷疑――自己鼓勵他們進入東聖酒廠做工,是不是做錯了?反害了他們?
張雙國將酒杯推到了蘇午面前,笑着說道:「恩人,喝酒啊,愣着做什麼?
您把我的所有記憶都送還了回來,我對您真是感激不盡!」
「只是隨手之勞。
你不用放在心上。」蘇午拿起酒杯,與張雙國、壯漢舉杯示意,隨後將杯中酒一飲而空――酒水落入腹中,雖然香氣也分外濃郁,但並沒有如蘇午飲用『私藏東聖酒』一般,帶給蘇午『靈感激增』的感覺。
這只是一款普通的製品酒而已。
每個窖池工一生最多也只能釀造出一款『私藏酒』,蘇午想要再得到先前那般體驗,卻是很有些困難了。
他喝下一杯酒後,就看向張雙國,出聲問道:「我們其實也算是『老鄉』了。」
「是。」張雙國點了點頭。
其與蘇午都是出身於現實世界,如今其恢復記憶,自然也明白蘇午所說的『老鄉』具體指的什麼,是以笑着點了點頭。
「我在信中和你說,有些事情想要詢問你。
我所想知道的事情,其實也多是故鄉之事。」蘇午未有太多寒暄,直入正題道。
「您對我有恩。
您還給我的記憶,足以慰藉我餘生十數年了。
不管您有什麼問題,只要我知道的,我一定都如實告訴您,不會有絲毫隱瞞。」張雙國鄭重言語着,說完這些,他臉色又有些歉然,轉而道,「不過,今天東聖酒廠要選出第三位『太上爺』――窖池太上爺,我今天休息時間只有兩個小時。
兩個小時後,我就得去廠區參與推選了,所以今天時間可能不是那麼充裕……
如果今天不能及時回答您,也請您不要覺得我怠慢了。
――我明天時間多!」
「兩個小時也足夠了。
我要問的問題也沒那麼多。」蘇午搖頭笑着,指了指身旁的壯漢,又與張雙國說道,「我在來的路上還和他問過關於東聖酒廠『太上爺』的問題,沒想到今天就是們推選『窖池太上爺』的日子。」
「恩人對這個感興趣嗎?」張雙國為蘇午滿了一杯酒,笑着問道,「要是感興趣的話,待會兒可以和我一同進廠區,旁觀我們決選『窖池太上爺』。」
蘇午微微坐正了身形,向張雙國問道:「我去旁觀的話,不會妨礙你的工作吧?」
他對這個確實有些興趣。
張雙國搖了搖頭,道:「不會妨礙的。決選很快就能出結果。」
「那就拜託了。」蘇午同張雙國碰了碰杯。
三人再飲一杯酒後,蘇午即向張雙國問道:「在我未曾將記憶送還給你之前,你對自己來到此間世界有沒有什麼記憶?」
「還是有些記憶的。」張雙國回憶着過往,眼神有些黯淡,「我記得被一顆巨大的眼睛注視着,那眼睛中央處像是有一口井,我望着那口井,自身就不自主地往眼睛中央的井中飛去――但在這個時候,有些頭髮游曳了過來,把我拽住――然後我就猛地一沉。
有種乘坐的電梯猛然墜下去的感覺。
等到那種向下沉墜的感覺消失的時候,我已經被掛在了尋人牆上。
之後便是被東聖酒廠選中,做了酒廠的窖池工。」
「被不知從何而來的髮絲拽住了……」蘇午捕捉住了張雙國話語中的重點。
他聽着張雙國的敘述,驀然想起那背上纏繞着密密麻麻發詭髮絲的黑貓,以及在『老郎藥鋪』的時候,那坐在躺椅上擼貓的黑衣紙人。
那個黑衣紙人是誰?
難道是夢境世界中真正的『鬼郎中』?
自己繼承了他的『衣缽』?
這個人應該是個關鍵人物――他似乎具備一些壓服發詭髮絲的能力,或許整個夢境世界如張雙國一般的『外來者』,皆是他通過發詭髮絲拉拽而來,進而變成了此間世界的『本地人』。
腦海里轉動着念頭,蘇午又向張雙國問道:「我將你所有的記憶都還給了你。
你今下應該已經知道,你的家人……都和你一樣,死在了籠罩明州的『眼睛』之下。」
張雙國神色黯然,喝一口酒後,點了點頭:「是。」
「在你成為『牆上人』的這段時間裏,你莫非沒有遇到過你的家人、朋友?」蘇午問道,「在東聖酒廠工作這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