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州城外風光,首推虎丘山。
此時應社董事長張溥與楊廷樞、顧夢麟、朱隗三個董事團坐亭下,舉杯暢飲。
「聖君當政,群賢畢起,天下有望也!」楊廷樞舉杯大呼。
「魏閹伏法,奸佞卻未盡除,我等該當繼續努力,掃清流毒。」顧夢麟說道。
朱隗說道:「陛下登臨大寶一月有餘便除了魏閹,肅清流毒只在早晚。」
「未必。」張溥搖頭,道:「觀陛下作為,乾綱獨斷,非是從諫之君,禍福尚在兩可之間。」
聽這四人語氣,似乎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人物。
確實了不得。
天啟四年(1624年),張溥與張采、楊廷樞、楊彝、顧夢麟、朱隗、吳昌時等十一人,結為文社,名應社。
距今不過三年,分社遍及全國,社員超過三千人。
文人慣於互相捧臭腳,作為董事長,張溥聲望最高,其次便是原始十一股東。
但是,張溥今年二十五,尚未中舉。
不是爺考不上,是爺不稀得去考,大概就這麼個意思。
當然,張溥比范進強得多,無需為銀錢擔憂。
所到之處皆有免費吃喝,離開還有盤纏贈送,怎麼可能缺錢?
不知不覺,話題轉到了人事任命上。
「原以為毖予與牧齋二位先生會入閣,卻不想遠赴陝西,實乃可惜。」顧夢麟說道。
楊廷樞不以為意,道:「為國效力,為君盡忠,何必在意職位?」
「中樞更能造福天下,勝於一隅之地。」朱隗說道。
傻弟弟呦,看不出來皇帝排斥東林黨嗎?不然就該召回趙南星,而不是用李標韓爌兩個啊!張溥笑而不語,只聽三人辯論。
其實對於錢謙益和成基命流放陝西,張溥認為問題不大,因為他師從周延儒啊。
如今周延儒已經是侍讀大學士,而內閣大學士老的老庸的庸,這首輔遲早是周延儒的,到時候,即便不出仕,也可以揮斥方遒。
就在這時,一人遠遠叫道:「干度公子,牧齋先生有信來。」
「牧齋先生遠在陝西,卻有信來,必有事端。」顧夢麟說道。
我情願他別給我送信,又不熟,張采暗暗吐槽一句,接過僕從的信。
直娘賊,要錢啊,我哪有錢?
張溥把信遞給另三人,問道:「三位兄長如何看?」
楊廷樞道:「陝西災情如此嚴重,當傾盡家財以助。」
天真,要是你能當家也就隨你了!
顧夢麟說道:「我等四人便是傾家蕩產亦救不得許多人,當聯絡同志共襄盛舉。」
朱隗道:「此言正是,集天下之力而救陝西,易如反掌。」
「正該如此。」張溥說道:「除之之外,尚有事情當辦。」
「何事?」
張溥說道:「向日蓼洲公為閹黨誣取贓罪,逮者至蘇州,蘇州百姓不期而至者數萬人,旗尉為眾所毆,遂有誣吳人謀反,殺為首者顏佩韋等五人,公亦死於獄中。
今魏閹伏誅在即,當奏請朝廷平冤昭雪,我等亦當向知府陳情,請改魏閹生祠為五壯士祠堂以紀。
蓼洲公遇害,顧秉謙為主謀,當奏請官府追責論罪,並籍其家,收其搜刮之民脂民膏助陝西賑災。」
「此言大善,張兄大仁義!」楊廷樞擊掌讚嘆,全沒看出張溥躲捐款的想法。
不知道顧朱二人是否看出,反正也是交口相贊。
皇帝並不知道應社大哥要給他找麻煩,此時正盯着一本奏摺發呆。
「……海澄縣本無駐軍,鄭芝龍趁夜繞過中左所,一舉破城,罪臣僥倖得脫,急往中左所求援。
中左所千戶吳成龍不聽臣言,貿然行事,中伏兵敗身亡,臣收攏潰兵再戰又敗。
臣為百姓計,主動入城,說鄭芝龍不傷百姓,又以忠義感化,撤兵而去。
臣罪在不赦,無可辯解,然冒死上奏,請陛下降旨招撫鄭芝龍。
觀其為人,頗知忠義,且其縱橫海上,多有兵船,招安後,可安定海疆,亦可支援東江,功莫大焉,伏唯陛下明察。」
皇帝下意識地摸了摸臉頰。
還在尋思怎麼招安呢,鄭芝龍倒好,不講究,pia地給了他一巴掌。
有點疼。
「把此份奏摺謄抄兩份,分送駱思恭史可法,再召袁、郭、李國普、徐四位閣老並史繼偕、黃道周來。」皇帝說道。
查查此戰真實經過,再商量如何處理鄭芝龍。
當然是想招安的,卻也要考慮到朝廷的面子問題。
就像趙宋流行「殺人放火受招安」,想做官就造反,跟玩一樣,朝廷威嚴何在?
只有朝廷打疼賊人促使對方投降的,絕不能是賊人打疼朝廷促使招安。
蛋疼的是,如今朝廷不只打不疼鄭芝龍,甚至都打不到人家。
遠在倭國、南洋,就朝廷水師的歪瓜裂棗,怕不是半路就沉了。
沉思時,諸人到來,各自賜座後,朱由檢把奏摺遞了過去。
「陛下可是要招安?」袁可立問道。
「如此招安,有損朝廷顏面,因此躊躇。」朱由檢沒有對心腹老臣隱瞞。
顏面值幾艘船?郭允厚問道:「陛下,鄭芝龍實力如何?」
皇帝看向了史繼偕。
「陛下。」史繼偕很有眼力見,主動說道:「臣居鄉時詳細打聽過鄭芝龍。
其年輕時追隨海商李旦,常居倭國,前年李旦病逝,鄭芝龍繼承其船隻兵員,至今或有海船千艘,為沿海大海商之一。」
「海商很多?」朱由檢不懂就問。
史繼偕回道:「小者難以計數,大者有許素心,李魁奇,鍾斌,劉香、楊天生、楊六楊七等。
鄭芝龍實力或許很強,卻不可能壓服諸商。
六十二 我想做大哥好多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