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荷病還沒好利索,又穿着大一號的長衫,一路跌跌撞撞,摸着路往青君書院跑去。這個時辰就連早起趕去饒南鎮賣菜的婆娘們都還在酣眠,是以這一路都寂靜無聲。夏荷估摸不出時間,也懶得去管旁的了,一心只有向前。
但等到到了青君書院,他卻有點膽怯。
此時天還未亮,月亮已然斜掛西山,只有暗淡的光在靜靜潑灑。夏荷忽然感受到了夜風的冷,他抱着胳膊,打了個顫,望着書院那高高的牆,卻是深吸一口氣,暗自下了決心。
他繞着書院轉了半圈,才選了個容易攀爬的地方,往掌心吐兩口口水,摩拳擦掌,撩起長衫來,便開始往上爬。儘管是相對好爬的地方了,能抓的地方卻還是不多,夏荷一腳踩着磚,使勁兒地伸着手去往上夠,將自己全身的重量壓在一隻腳的腳尖上,而後吃上把指甲都摳進磚縫的力氣,用力一跳,另一隻手瞧准了,再往上攀一步。
他喘了兩口氣,攢好了力氣,才再一跳起,扒住了牆頭。
一個翻身在牆頭上坐下,夏荷搖搖晃晃,差點兒摔下去,往下一看,卻有些後悔選的這個地方了。院裏頭竟比外頭還深,牆面更是光光滑滑,沒個可攀的地方。
他只好貼着牆頭,小心翼翼地站起來,又慢慢地順着牆往一端走,希冀能找個好往下爬的地方。
卻不料忽聽人呵斥了一聲,道:「誰在那兒?!」
夏荷原本是瞧着書院裏都靜悄悄的,也沒見打着燈籠巡夜的,想必都睡的香呢,仗着不會被人瞧見,他才敢膽大包天地在牆頭上晃,乍聞這一聲呵,夏荷被嚇了一跳,腳下沒個穩,就要滑倒牆下,卻下意識地往牆裏頭歪。
幸而下頭是柔軟的草堆,夏荷只是「啊」地喊了一聲,崴了腳,倒沒傷得厲害。
只是他卻也站不起來了,只能等在那兒,對那尋來的人道是:「我是……我是來找人的。」
&人?找人為何不等白日裏經大門通報,竟偷偷摸摸地翻牆過來?」來人是個書生模樣,想也是家境不錯,生得白淨細高,顯然是不信夏荷的話的。
夏荷摸摸鼻子,他是沒想那麼多的,才剛在路上、在攀牆的時候,滿腦子都是想見李慕,想快些見到他,簡直等不得天亮,書院開門後再說了。
他只好道是:「我找李慕……等他來了,你就知道我不是壞人了!」
&我怎麼知道,會不會等我轉身去找李兄時,你就跑去偷東西了?」那人說道。
夏荷皺眉:「我這都崴了腳了,哪裏還能起的來?」
&行,誰知道你是不是騙我!我要在這兒看着你,等有旁人路過再說。」那人叉着腰。
夏荷只好忍着腳踝的抽痛,坐在草叢裏,跟那書生大眼瞪小眼了。
那書生一心等同窗來,好跑腿去叫李慕,等了半晌,竟在天亮之後才有旁人經過,頭一個路過此地的,乃是凌先生的大兒子,李慕的師兄凌鑰。那凌鑰一見跌坐在地的夏荷便緊皺起了眉頭,儘管夏荷今日穿的是男裝,頭髮也是胡亂弄起來的,不是女兒家的式樣,但凌鑰還是一眼瞧出了,這不正是小師弟娶的那毫無規矩的鄉野村婦嗎?
雖是不知凌鑰此時為何眉頭緊皺,那書生卻仍是高高興興道是:「正好凌兄來了,此人說是來找李慕兄的,我怕他居心不良,不敢離開,勞煩凌兄……」
話還未說完,凌鑰便哼了一聲道是:「居心不良,倒應沒有,我去把小師弟喊來,你且去做早課吧,莫要耽擱。」
&那書生頗有些奇怪,瞧凌鑰這樣子,莫不成是認識此人?又見凌鑰那緊鎖的眉頭,想必二人也並非知交,怕還是有什麼舊怨。本想再打聽兩句的,但見凌鑰轉身就走的模樣,這書生一琢磨,還是早課要緊,於是便丟下夏荷,自個兒先走了。
李慕得知有人來找自己時,頗有些奇怪。他不過剛回書院,臨走前母親、妻子還安好,此時家中能有什麼事?莫不是李芸又出什麼事了?但無論是誰來,為何會約在書院牆角,而非門房?
雖是心底里疑惑重重,李慕卻未耽擱腳下的功夫,不好叫人多等。遠遠瞧見那坐在牆角之人,李慕卻是怔了一下。
……夏荷?!
未曾想自己見李慕時會是這般狼狽的模樣,夏荷也分外尷尬,勉強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