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一直留在那座村莊裏面的話。
這是老人這些年來一直思索的問題,他也知道時間不能逆流,自己無法回到重新做選擇的那個交叉口。
他來到這裏,講出這個故事,是為了心中的愧疚,是為了懺悔過往的罪惡,他想去法院迎接自己遲來的審判。
但他不知道法院會不會接受他這樣一位老人的荒唐行為。
或許那些法官與陪審員們,他們只會當自己是老糊塗了,對自己的故事嗤之以鼻,甚至還會誇獎自己臆想出來的故事還不錯,然後在酒後閒話時當做笑談輕鬆講出。
這個問題,讓哈斯塔陷入沉默。
魯恩王國是不可能任由老人到法院上承認過往的殺戮是錯誤的。
因為這樣一來,錯誤的人就不僅僅是老人,而是他們這些王室與權貴們。
而且這樣也變相承認,魯恩王國與弗薩克的戰爭遠沒有普通民眾所想的那么正義。
這是絕對不被允許的。
如果老人的故事換了一個角度,比如被村莊所救的那個人是弗薩克的軍人,而被覆滅的地方是魯恩王國的村莊。
那麼,魯恩王室與權貴們一定會讓老人在關鍵時刻將這樣一件事說出,讓民眾見識到弗薩克的殘忍與可怕。
可惜,換不得。
老人有錯嗎?
哈斯塔沒有資格為他下達判決,但如果那個主人公是他的話,他只會在傷好之後默默帶走那個一心愛着自己的女孩,然後離開戰場,找個安靜的小村莊渡過餘生。
「先生,我想在這件事上我無法幫到你。」哈斯塔開口,語氣凝重又帶着歉意。
如果他參與進這件事情,那麼最後的結果也不過是塔索克河上多了一具被溺死的貴族屍體。
「您的這句話就是對我最大的幫助。」
老人顫巍巍站起身來,臉上不見任何失落之色,仿佛對於這樣的回答並不意外。
「先生,很多事情不是現在的我們可以改變。」哈斯塔思考許久,還是給出這樣一句話。
「是的,我明白。」
老人語氣很輕鬆,臉上露出淡淡笑意,與哈斯塔說聲再見後就轉身離開。
「……」
哈斯塔一時間有了想要拉開帘子,看一眼這位富有傳奇色彩的老人。
但他還是忍住這個衝動,就算見到,他也無法為對方提供幫助。
在老人走後,哈斯塔靜靜坐在位置許久,最終長嘆一口氣,他果然還是無法就這樣坐視老人死去。
沉默半響,哈斯塔起身從後門離開,前去與佛倫講師打一個招呼後,就乘坐馬車前往距離這裏最近的法院。
抵達法院時,哈斯塔看了一眼懷表,五點二十分,距離法院下班還有四十分鐘。
他走下馬車,站在法院大門附近等待。
如果他沒有猜錯的話,老人應該已經在前往這裏的途中。
從老人傾訴到最後的釋懷,哈斯塔就已經明白他心中的想法。
儘管老人深知自己的行為荒唐又可笑,什麼也無法改變,但他還是會這樣做,因為他已經老了。
在臨近死亡面前,有人會變得極度恐慌,而有人回首往事後會很釋然。
老人屬於後者,所以他會來,而且就在今天!
等了大概十分左右,哈斯塔就看見有位老人從馬車上走下來。
那老人穿着一身黑色正裝,拄着手杖,滿頭銀髮梳得很整齊,歲月雕琢下的深深皺紋,如刀劈斧鑿,深褐色的瞳孔中蘊藏着歷經滄桑的平靜,臉上淡淡的微笑是面對人生波瀾的從容。
只需一眼,哈斯塔就認出這就是那個剛才尋求自己幫助的老人。
老人望着眼前這座審判罪惡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