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中頓時響起一陣議論聲。
忽然,角落裏,一個非常自信之人,亮着非常洪亮的嗓門,朗聲道:「我認為,既不是風動,也不是幡動,而是兩位法師的心在動!」
此人的一句話,宛若巨石落入深潭,所激起的層層漣漪,在所有人心中迅即蕩漾開來。
一直閉目傾聽辯論的印宗大師眼睛倏地睜得老大,他敏銳的目光把一個舉止不凡、渾身透着英氣而又歷盡滄桑的中年漢子捕捉在了眼眸之中。
這位中年漢子不是別人,正是惠能!
與此同時,全場所有人的目光刷地一下全都集中到了他身上。
惠能不慌不忙地站起來,說:「如果是一個不能看、不能聽、不能說、不能想的人,他知道風幡或山河大地的存在嗎?風也好,幡也罷,它們動與不動對他都沒有任何關聯。沒有內心的活動,萬物的存在對人來說就成了沒有聯繫的事情。因此,我說不是風動,也不是幡動,而是兩位師父的自心在動。」
印宗大師也是親見過五祖弘忍的高僧,道眼明白,單單聽這些話,他就知道,眼前這位說話的男居士非同一般。
所謂風動、幡動,本質上是心與境的關係。風是境,幡是客塵。
所以,釋迦牟尼佛說:「有因有緣世間生,有因有緣世間滅。」佛法是緣起法,它的最高明之處,就在於揭示了宇宙人生的真諦——緣起性空。
佛陀還說過:此有故彼有,此生故彼生;此無故彼無,此滅故彼滅。宇宙中的萬事萬物,都是因緣所生,並且互為緣起,互為依存,互為條件,互為前提,也就是互為因果。
例如風與幡,如果只有風,或者只有幡,就不會有風幡舞動的現象;或者幡雖然有,但它沒有高高掛在旗杆上,無論再大的風,也無法將它吹動;或者幡升了起來,但風沒有吹在這裏,而是刮在了其他地方,這樣,也就沒有風幡飄動的景象出現了。
所以說,不是風動,不是幡動。為什麼是心在動呢?
三界唯心,萬法唯識。心生則種種法生,心滅則種種法滅。動靜、善惡、美醜、好壞世界上的一切矛盾對立,都是我們這些人各自依據自己的好惡、利害等強行分別而產生的。
因此,所有爭端的生起,一切矛盾的產生,也都是源自我們以不同的價值取此舍彼的結果。
究竟誰對,誰錯?
世上本無事,庸人自擾之。
惠能早已在現實生活里領悟到:境由心造,法從心生,一切都是我們人心的作用。所以,今天他說:不是風動,不是幡動,而是心動。
不知何時,嬰行來到了惠能身旁,他愣愣怔怔地說:「我認識你。我很早以前就認識你。」
惠能親切地笑着問:「你何時見過我?」
眾人都盼着嬰行能說出這個看着不起眼卻出言不凡的人的來歷。
嬰行卻說道:「我在夢中見過你。」
「噓」,眾人失望地嘆了一口氣。
這時,老和尚突然說:「你怎麼知道是我們心動?你不是我,我的心動不動你怎麼知道?」
接着,老和尚耐人尋味地說:「莊子和惠子曾在濠水的橋上遊玩,莊子很羨慕魚的快樂。惠子問他,?你不是魚,怎麼知道魚的快樂??莊子回答,?你不是我,你怎麼知道我不知道魚的快樂??」老和尚巧妙地將莊子的千古機智用到了此處。
眾人覺得有熱鬧瞧了,都看着惠能等他回答。
惠能從容答道:「因為,你和這位小師父本具覺心,本具佛性,眾生都有佛性」
嬰行打斷惠能的話:「錯了!人有人性,只有佛才有佛性。」
惠能問他:「你不相信你有佛性?」
嬰行大搖其頭:「當然不信。我要有佛性,我早成佛啦!還用在這裏與你們磨牙?」
惠能突然揚起巴掌,作勢欲打嬰行。
小嬰行慌忙逃避,被蒲團絆了個跟頭,樣子比真挨了打還狼狽。
眾人大笑,老和尚更是樂不可支。
嬰行哭喪着臉坐在地上,指着惠能說:「你這人看着面善,心裏真壞!我、我、我本來以為你是」
第250章 風幡之爭(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