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鳴的這番論調放到後世,那就只能算是老生常談,誰沒在網上聽過幾條對三國故事的不同角度的分析和見解啊。
不管是之後各種相關史料的發覺和研讀,還是由此延伸出來的各種腦洞猜想,那都不是幾百年前的讀書人所能想像的。
所以此番言論放到這經筵上,傳入這一堂君臣之耳,就不啻於驚雷炸響,三體入侵了。
所有人都震驚於如此離經叛道的說辭,一時竟完全忘記了該做出反駁。
當然,就算真有人想作反駁,一時間怕也找不出什麼合理的角度來反對。
而黃鳴的話還在繼續:「陛下,還有一點,其實也可以用以佐證臣之推斷,到底誰是忠臣,誰是奸臣,那就是這些人之後的選擇與結果。」
「哦?說來聽聽。」嘉靖頓時來了興趣,忍不住開口配合道。
沒法子,作為年輕人,總是更容易接受與主流不同的聲音的,尤其是當提出這一說法的還是同樣的年輕人時——就算皇帝也不能例外。
「十常侍最終那都是一路護着少帝劉辯出逃,到死依然不改臣節,走投無路也未敢有傷少帝分毫,叩首涕別後,全都跳水自盡。
「他們如此做法,比之南宋末背了小皇帝跳海自盡的陸秀夫也差不到哪裏去了。」
黃鳴說着,又瞥一眼楊慎:「可所謂的忠臣賢臣,四世三公,累受天家大恩的袁紹一家,以及孔融之流呢?
「他們跑了,之後又打着討伐董卓的旗號起兵,可結果真有機會時卻又擁兵自大,割據一方與這些人相比,就是被後世看作權奸代表的曹操,都比他們要好得多。
「至少曹操一開始是真心為朝廷的,之後也曾把天子接到身邊奉養,未曾有虧臣節!袁紹之流,卻是連這一點都做不到!」
黃鳴終於暫時停口,堂上卻依舊是一片安靜。
所有人的臉色都是古怪起伏的,想說什麼,又不知該從何說起。
然後,他們就把目光對準了一旁的楊慎,卻發現他好像和大家也差不多。
楊慎是後悔的,自己真低估了眼前的少年。
本以為他只是跳出來胡攪蠻纏,最多就是拿如今市井中流傳的三國演義的故事來說事,自己有一百種法子讓其自取其辱。
可結果卻是那樣的打臉,取辱的是自己。
自己之前的論調,居然真被對方給全盤否定了,而一時間自己還沒法反駁。
更可怕的是,看起來皇帝陛下似乎也被這番說辭打動了。
站在巨人肩膀上的黃鳴看着面前眾人的反應,心下大定。
興奮之下,他索性再度開口:「楊大人還有之前兩位大人所提到的賢臣之論,臣也有不同看法。
「那什麼楊震等等名臣,他們的奉公廉潔的事跡確實是流傳了下來,可這就是事情的真相麼?
「不,其實真相早在史書中了,不過是被人選擇性地忽略了。
「弘農楊氏是什麼樣的人家?那是更在四世三公的袁家之上的大豪族,其家族在當地,幾可比之諸侯,說一句田宅數十萬都是少的。
「陛下,您覺着像這樣的豪門大族中出來的頂樑柱,真會在意那兩三千石一年的所謂俸祿麼?」
此一問不光讓嘉靖為之一愣,堂內堂外的官員也都不禁露出深思的表情來。
黃鳴索性就把話挑明了:「一地豪族廣有田產,不光是他,就是他的子子孫孫,都是全然不用為錢財犯愁的,所以如楊震者才敢清高地只取一半,甚至三成俸祿,然後還被當時與後世之人奉為清廉。
「可其背後,又有多少地方寒門孤苦,因為他們的盤剝兼併而導致家破人亡,饑寒交迫?
「在臣看來,真正讓這東漢天下陷入崩亂的,就是這些看似廉潔奉公,高高在上的所謂賢臣,是他們讓天下百姓沒了生路,只能追隨太平道的黃角等人造反,最後到頭來,他們的子孫卻又將這一切罪過都歸咎於勢力連他們一成都不到的宦官?
「更叫人感到不齒的,是到了國將不國時,他們依然還在不斷攫取着只屬於自己的利益,蠱惑着何進這樣的人去做出更為錯誤的判斷,從而將整個東漢拖入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