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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08 貧道來遲(求月票)

    這要從常歲寧在廬州城中聽到了一篇詩文開始說起——

    常歲寧在廬州多留了幾日,特意去了廬州守軍營中察看,之後她提出想要四處走走,未再讓廬州刺史陪同。

    常歲寧行走於廬州市井間,甚是隨意放鬆,但廬州刺史卻心中不得安寧,每隔一個時辰便讓人去打聽常歲寧去了何處,做了什麼,是否見了什麼人,聽到了什麼不該聽的。

    在廬州刺史眼裏,常歲寧這是明晃晃的微服私訪,心中不信任他……但也沒辦法,誰讓他有做假賬的案底呢,在上峰面前留了個弄虛作假撒謊精的印象,難免會被疑心。

    可他有了先前的教訓,明知把柄被常歲寧捏在手中,近來可是很安份守己的,但新政實施之初,難免會有這樣那樣的問題……

    廬州刺史反覆和下僚們核對各處存在的問題,一時間將自糾自查做到了極致。

    常歲寧見識罷大半廬州現狀面貌,卻是對所見出乎意料地滿意。

    廬州刺史擅鑽營,心思頭腦靈活,不是一味生搬硬套之人,在他治下,廬州一直便還算富庶。如今他肯聽從常歲寧安排,認真施行政令之下,進展便也快於其它州。

    至於問題,的確也有,但在常歲寧看來,皆在可控範圍之內,常歲寧也不欲藉此行針對怪責之舉,讓人半點不得安生。

    這世上少有人做事能做到真正意義上的完美無瑕,反而,大多人才之所以好用並可控,正因他們身上多多少少存在一些無傷大體的小毛病。

    此一日午後,常歲寧隨便找了一座臨街的熱鬧茶館,要了幾壺新茶,聽了半日的熱鬧。

    茶館中的消息最為繁雜,但常歲寧自坐下之後聽得最多的,竟是自己的名號。

    大多數人都在議論常歲寧趕赴岳州救治患疫百姓之事,也有消息靈通者得知了李獻謀逆,道:「……那韓國公為打勝仗罔顧百姓死活,竟使出製造瘟疫,枉傷生民的陰毒手段,之後朝中欲有發落之舉,他聽聞風聲後,竟直接舉兵造反了!」

    大部分百姓尚是頭一遭聽聞此事,聞言譁然而駭然,忙向那人追問後續。

    「然此事敗露,他並未能夠得逞!之後逃竄至岳州城內,恰被常節使阻截!常節使令人將其懸吊於岳州城樓之上,以平岳州百姓眾怒——」

    四下立時響起解氣之聲。

    常歲寧聽在耳中,剛想誇讚一句此人的消息倒是十分還原,緊接着,就聽那人道:「上天也看不過眼,那韓國公掛在城樓之上足足七日,七日間烈日不落,晴日起雷聲!直到此人咽氣,才突然天降大雨……」

    四下感嘆唏噓起來:「可見咱們常節使所行乃是順應天意之舉!」

    薺菜哈哈笑了兩聲,也跟着附和道:「是極!」

    誰不喜歡聽自家大人被誇呢。

    另一桌上,又有人說起時下熱度不消的話題:「……你們說,咱們節度使隨手便捐了七百萬貫給北境駐軍,如此手筆,常節使祖上到底是什麼人物?」

    不少人圍上去唧唧咋咋地說起來,一名文人捋着短須道:「要我說,那必然是……」

    那文人說到這裏,神情篤定地一笑,恰到好處地停頓了一下。

    眾人忙都朝他看去,凝神靜聽間,只聽此人道:「那必然是非富即貴的人家。」

    四下頓時響起「嘁」聲,有人揮了揮袖子:「這不是廢話嘛!」


    也有人鬨笑起來,小二過來添茶,也笑着搭起話來。

    這時,一名年輕的書生舉着一張紙快步奔入茶館,高聲道:「……錢甚先生終於又有新作了!」

    那揚言常歲寧祖上非富即貴的文人,趕忙站起身來,雙眼發亮地看去:「借某一觀!」

    廬州距江都僅五百里,錢甚之名,在此地深受文人追捧。

    許多文人都圍上前去,有人誦念起來此篇《祭岳州文》,聲音抑揚頓挫,讀到憤懣處,語氣中有熱血騰然而起,四下皆隨之震動。

    常歲寧聽在耳中,不禁也點頭道:「真乃好詩。」

    駱先生這詩寫得倒也夠快,她人還未回江都呢,便有這樣一篇好詩快一步趕來相迎了。

    「豈止是好詩!」那將此篇詩文帶到此處的書生接話道:「簡直是振聾發聵,有穿雲裂石之力!」

    常歲寧點頭,是她誇得淺薄了。

    那書生與她攀談起來:「在下觀小兄弟氣質不俗,想來也是飽讀詩書,可是也喜歡錢甚先生的詩文?那篇《觀江都祭海以贈天下書》可曾聽過?」

    常歲寧打扮簡便,但若稍加細觀,便可發現是女子身份。如今江都附近,因女子做工之風興起,許多女子為出行方便,常也穿袍束髮,如常歲寧這般打扮的女子並不少見——

    而這位書生看向常歲寧時,眼睛始終微眯,顯然是個視力不佳的,瞧人只能瞧個大致年歲氣質。先入為主地認定了面前是個小兄弟,便將那有失硬朗的聲音當作是一個過於斯文的少年郎所有。

    常歲寧笑着點頭:「聽過的。」

    「那篇贈天下書,與今日此篇可謂各有千秋!」書生抬手間,滔滔不絕地剖析起來:「……此篇《祭岳州文》,立足於無辜受難百姓之間,將作惡者比作虎狼,字字如刀砭骨,叫人生出切齒痛恨,讀罷卻又覺酣暢淋漓,世間尚有正道在!」

    而駱觀臨此詩文中所表「正道」,未吝於悉數歸於常歲寧之身。

    那書生又道:「且更加難能可貴的是,錢先生詩中所表,全然切合實際,未曾有半點誇大其詞之處,實乃言之有物……」

    常歲寧覺着,實則還是有誇大之處的,尤其是誇大了她的功勞。

    但常歲寧半點不覺得心虛,心中僅有欣慰——先生果然還是滿足了她的提議,實在好人啊。

    書生猶在回味:「高明,妙哉……」

    常歲寧贊成地點頭,分明誇大了事實,卻仍讓人覺得全然切合實際,深信詩中即全貌,的確高明。

    「聽小兄弟口音似官話,可是打從西邊來?」

    常歲寧點頭:「正是。」

    「那小兄弟這一路,必然聽了許多有關常節使的事跡!」書生乾脆在常歲寧身邊坐下說話。

    常歲寧旁邊的桌上,薺菜等人立時戒備幾分,無聲緊盯着那書生的動作,有護衛已悄然摸向了袖箭。

    常歲寧未覺有異,反而隨和地替那書生也倒了盞茶。

    「多謝小兄弟。」書生端起,喝了半盞解渴,才又往下說道:「小兄弟路上可聽說了,岳州百姓感念常節使恩德,欲為常節使建廟之事?」

    常歲寧倒果真不知,搖了頭,評價道:「建廟倒無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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