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已至此,問對錯都可笑。
惠安帝只怪自己識人不清,他嘆息一聲,面容像是一瞬間憔悴下來,他喃喃道:「你變了。」
貴妃失笑,憐憫地看着他,「陛下,這麼多年了,臣妾早就不是剛入宮什麼都不懂的臣妾了,人都在變,難道你沒變麼?」
惠安帝沉默了。
貴妃也不需要他回答,她叩首道:「臣妾與靳家願意承擔一切罪責,求陛下饒五殿下一命。」
話音剛落外面就響起了五皇子急切的聲音,「本宮要見父皇,你們讓本宮進去!」
「殿下你現在不能進去,殿下!」
「攔住殿下!」
「父皇——千錯萬錯都是兒臣的錯,求父皇放過母妃,她這麼多年伺候您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父皇——」
五皇子喊的聲嘶力竭。
惠安帝心也被來回拉扯,早知今日,何必當初呢?
他雙手撐在桌案兩側,像是再也站不住了一樣。
之前還能維持冷靜的貴妃聽到五皇子的聲音後潸然淚下,她從不後悔自己做的決定,成王敗寇,自古如此,是她棋差一招,輸的不冤,但她的兒子不能死。
她轉頭深深地看了眼門外的方向,雖然什麼都看不見,但她知道她的兒子在那裏。
半晌,她轉回頭,擦乾了眼淚,從袖中拔出早就準備好的匕首,釋然道:「臣妾只能陪陛下到這兒了,以後陛下照顧好自己,若有來生,臣妾願與陛下做一對尋常夫妻,恩愛百年。」
惠安帝猛地抬起頭,「你要做什麼?」
貴妃沖他笑了笑,反手把匕首插進了自己的腹部。
「貴妃!」
惠安帝大喊一聲,門外的五皇子聽到了動作一頓,下一刻不要命似的掙開了身邊的宮人,衝進去一看,就見貴妃握着匕首倒了下去。
「母妃!」
五皇子目眥欲裂,飛撲到貴妃身邊扶起她,哽咽不能言語,想捂住她的傷口都下不去手。
貴妃艱難地抬起手,想給他擦擦眼淚,可終究是沒了力氣,半路就落了下來。
寵冠一時的貴妃就此香消玉殞。
惠安帝身子晃了晃,眼紅了一片,「何必呢,何必呢!」
「咳咳咳咳咳——」
他忽然咳了起來,七皇子抬起頭,卻見惠安帝「噗」的一聲噴出血來,直挺挺倒了下去。
五皇子一驚,「父皇?父皇!來人,快來人啊!父皇吐血了!」
程進匆匆進來,大驚失色,「陛下?快傳太醫,快啊!」
*
宮裏亂成一鍋粥,容昭接到消息立刻趕來,第一時間封鎖了消息,命人把惠安帝轉移到寢宮去,召來所有太醫一齊看診,最後得到的結論是急火攻心,悲傷過度所致。
好在發現的及時,太醫施針後惠安帝脈象就平穩了下來,後面他迷迷糊糊醒了一次,也是容昭公主伺候他喝藥。
結果他睡到半夜忽然醒了,大吐一場,吐到最後只能吐酸水。
容昭又趕緊讓人熬藥餵了下去,再把地上的污穢收拾了,她親自擰了帕子給惠安帝淨面。
折騰到晨光熹微,惠安帝總算安穩睡下。
皇后坐鎮後宮,鎮住了那群蠢蠢欲動的妃嬪,讓人把貴妃的屍體收斂了,具體要如何處置,還得等惠安帝醒來再做打算。
前朝也因為惠安帝病倒而陷入慌亂,好在七皇子現在能獨當一面了,能鎮住他們,短時間沒什麼問題。
沈嵐歲沒想到自己睡了一覺起來出了這麼多事。
容昭匆匆請她入宮給惠安帝看看,她才知道貴妃自盡了。
說不出心裏是什麼感覺,是意料之外,也在情理之中,如此一來,惠安帝多半不會殺五皇子了。
果然,她把惠安帝救醒後,他問的第一句話就是:貴妃呢?
容昭站在床邊,惋惜道:「人死不能復生,父皇節哀。」
惠安帝沉默,半晌眼珠轉了轉,見容昭眼下青黑,再看看神色匆匆的沈嵐歲,大約知道了怎麼回事,輕聲道:「辛苦你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