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風要緊,做事要規矩。
這是趙禎對他身邊的內宦的第一要求。
有宋一朝,倒是沒有和唐朝一樣的宦官之禍,但是,內外交通這樣的事,卻屢禁不絕。
往前數有周懷政和寇準,眼前有雷允恭和丁謂,往後數這樣的事也是比比皆是。
應該說,宮內宦官和外朝大臣有聯繫這種事,在歷朝歷代都有,但是,宋朝卻不一樣。
從周懷政和雷允恭其實就可以看得出來,這些內宦實質上服從的是權威。
他們會聽命於權威,但這個權威,卻未必是皇帝,也有可能是皇后,太后,甚至是宰相。
記憶當中趙禎之後重用的宦官,都是劉娥的人,但是現在劉娥還活着,所以這些人都拉攏不來。
這種狀況對於趙禎來說,其實也是有好處的。
他正好可以藉此機會,打造一個新的,屬於自己的內宮秩序。
不錯,趙禎想要的,不僅僅是幾個自己的心腹親信這麼簡單。
還是那句話,他並不把劉娥視作自己的敵人,因為以劉娥的現實狀況來看,她未來始終是會還政的。
區別只在於,是像歷史上一樣挺到她的生命盡頭,還是提前還政的問題。
所以,皇權最終必然會回歸到趙禎的手上,現階段和劉娥之間,不管是對抗還是合作,都是暫時的。
趙禎最終的目標,始終應該是着眼於整個國家之上。
但是,事有輕重緩急,想要做事,首先第一位的,是要保證自身的安全,這是一切的前提。
前世的趙禎,一輩子都在宮城裏頭打轉,所以,他的記憶裏頭,對於整個宮禁制度的狀況,知道的清清楚楚。
這段時間,趙禎抽時間將記憶力和內宮相關的一切都理了一遍,其中有兩個代表性事件,非常能夠說明狀況。
第一件事,是慶曆八年的仁宗皇帝遇刺事件。
偌大的一個皇城,區區四人,如入無人之境,竟能從崇政殿,一路殺到皇帝的寢宮。
以致於,最後需要曹皇后指揮殿內侍奉的宦官宮女抵抗,才能戡平禍亂。
單此一事,便可讓趙禎失去對宋朝所謂森嚴宮禁的信任。
與此同時,和防備鬆懈到幾個人就可以持劍威脅皇帝人身安全相對比的,則是嘉佑五年,仁宗的親生女兒福康公主,因在婆家被辱,夜叩宮門,仁宗下令開門,卻因違背典制,而引發了軒然大波。
這兩件事的具體狀況是何,暫且不談,但在趙禎看來,二者都共同說明了一個狀況。
那就是,作為皇帝,至少是歷史上的仁宗皇帝,對於他自己居住的這座皇城,並沒有絕對的控制力。
所謂森嚴的宮禁宿衛制度,只是在用不着的時候森嚴,真正用得着的時候,半點作用都起不到。
這種篩子一樣的內宮,絕不是趙禎能夠容忍的。
因此,他需要一個新的內宮秩序,一個完全以皇帝的意志,也僅僅只以皇帝的意志為中心的秩序。
除了皇帝之外,不論是皇后,妃嬪,還是太妃,太后,對這座宮城,都不能再有控制的權力尤其是宰執大臣,伸手砍手,伸腳斷腳,絕無一絲容情的餘地。
當然,這並不容易。
且不說現在這座皇宮的實際掌控者是劉娥,不是趙禎這個小官家,就算是等他親政了,想要達到這個目的,也會遇到諸多困難。
這其中涉及到所謂的祖宗之法,內宮制度,前代慣例,還有宰執大臣和許多既得利益者。
也正因如此,趙禎才必須要從無到有,培養完全屬於自己的親信內宦這不僅僅是在給自己找可用之人,也是在為親政後的改革做鋪墊。
劉娥如今手底下的這些人,他們本身就是舊體系的受益者,想要靠他們打破體系,是不可能的。
所以,趙禎需要有自己的親信。
這種親信不是慣常的那種,只保證能力和忠誠上的可靠的親信,更需要他們在被趙禎培養的過程當中,逐漸被灌輸,認可,最終踐行趙禎對內宮的政治理念和治理習慣。
這才是趙禎想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