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浪漸大,即便大船在江心拋錨,依舊止不住迎浪飄搖。
大船上的婢女,提前一日便被遣散。
如今整船上下,只剩三人。
姜奇虎單手按在腰側長刀刀柄位置。
他專心致志盯着江心渦旋,默默等待着先生所說的那道「血光」現身。
葉清漣則是背靠大船桅杆,雙手抱劍,閉目養神。
游海王獨自一人,坐在船首。
他提前命人在此橫了張玉案,擺上美酒,如今獨自坐在玉案之前,自斟自飲。
華美蟒袍被濁浪浸濕,他卻渾不在乎。
「奇虎兄!」
不知過了多久,游海王忽然笑着開口:「可知此船為何名為『破虜』?」
姜奇虎愣了一愣,旋即搖頭。
破虜號這艘大船近十年才被造出,若沒記錯,楚麟也是近十年才頻繁外出,搭乘此船,遊歷北海。
「四十年前,我與皇兄坐在小舟之上,便也是在鯉潮江與北海入口。」
游海王仰起頭來,輕聲喃喃:「那一日天氣很好,皇兄說有朝一日,定要北逐妖蠻,南克大離,破虜萬里,將大褚版圖,擴張到萬里之外!」
這一番話,字字鏗鏘。
閉目養神的葉清漣睜開雙眼,望向游海王。
「那時候的皇兄還很年輕,準確來說那時候的皇兄,還不是皇兄。」
楚麟低聲笑了笑,感慨道:「不過從很久之前,我便堅信,他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會成真。」
四十年前的大褚,的確是一個盛世。
要不了多久,大褚王朝就會迎來絕代雙壁的誕生,以及諸多天才的問世!
葉清漣記得,那一代的南北論道,評選年輕天驕,大褚遙遙領先南離——
只可惜這一切繁榮景象,都在十年前破滅!
皇帝崩殂,國運斷裂。
很難想像,一座壟斷世間氣運的巨大王朝,僅僅十年,就由繁花盛開之象,變得凋零殘破。
姜奇虎眼神變得黯然。
他聽父親說過,四十年前,大褚王朝剛剛從飲鴆之戰的「慘痛」中恢復過來,整座王朝百廢待興,雖然頹靡,但無論是世家,還是宗門,都迎來了氣運爆發,無數天才應運而生,天下豪傑如過江之鯽
若先帝還活着,那麼破虜萬里,定下萬世基業,未必是句虛言。
「大江東去,浪淘盡」
游海王一邊長嘆,一邊將酒盞丟入江中。
幽幽喟嘆,帶着三分譏諷,三分涼薄,三分黯然。
「俱往矣。」
「俱往矣。」
這一杯,他敬的不是自己,而是那位英年早逝的皇兄。
亦是當年在江上的豪言闊語。
更是如今隨風破碎,滿是瘡痍的霸業美夢。
「這些年我常常在想,皇城裏那些尸位素餐的『老東西』,『大人物』,究竟還要渾渾噩噩多久,才願意清醒——」
游海王話鋒一轉。
他滿臉愁容地嘆道:「他們難道不明白嗎?如果再不殺了那女人,大褚的基業快要完蛋了。」
說到這,微微停頓。
楚麟望向姜奇虎,眼中滿是期待:「奇虎兄這個道理,皇城其他人不懂,你家先生應該是懂的,對吧?」
姜奇虎一下子怔住。
不知從何時開始,這破虜號上的氛圍,變得異常凝重,連呼吸好像都變得困難起來。
姜奇虎硬着頭皮,卻只能道出一句:「王爺謹言慎行啊。」
先帝崩殂之後,大褚皇城內部上下,經過了一番極其激烈的鬥爭博弈,最後形成了如今相對穩定的局面。
他所在的皇城司,便是為游海王口中的「那個女人」效力賣命。
世家,宗門!
即便超然如道宗,如大穗劍宮,依舊有着不敢得罪的存在!
道理很簡單。
修行者的世界,拳頭就是最大的道理!
大褚皇室的力量,比道宗,劍宮都要更加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