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時薛錦樓正在翹頭案後翻閱典籍書冊,驟然聽得霜銀此話,那書冊也不慎從手中脫落,恰砸在了桌案之上。
他沉聲問:「怎麼會丟了?」
眉宇凝滯,話音低洌,分明是發怒的前兆。
霜銀心頭一橫,便硬挺挺地往青石地磚上一跪,而後便哭哭啼啼地說:「奴婢不敢欺瞞爺,昨夜爺寵幸了瑩兒妹妹,興許是沒有賞下什麼值錢器具的緣故,她便跟奴婢說,爺允她開了私庫去挑選心儀之物,奴婢不敢違抗,便領着她去了私庫。」
這話分明就是給瑩兒潑了髒水,是說瑩兒貪得無厭,假傳薛錦樓的吩咐要挾她這個大丫鬟,也是在告訴薛錦樓,這翠碧玉釵多半是被瑩兒拿了過去。
薛錦樓將她這一番聽進了耳中,再去瑩兒所在的寮房裏查探一番,翻出那紅漆木方盒裏的翠碧玉釵後,這偷盜貴重一物的罪名就坐實在瑩兒身上了。
霜銀自詡對薛錦樓十分了解,當下便靜等着薛錦樓發話要徹查瑩兒一語,可她等了足足半刻鐘後,薛錦樓卻仍是默然不語。
良久。
霜銀心裏浮上了些惴惴不安的情緒,她緩緩抬起頭,正巧對上薛錦樓璨若曜石般的明淨眸子,那眸子裏染着洶湧又湍急的審視,讓霜銀倏地心下一沉。
「三爺。」她喃喃一語,跪在青石磚上的身軀不由得一軟。
薛錦樓將霜銀所有的異樣和小心思收進眼底,懶怠再與她說什麼廢話,便只道:「你是說她膽大妄為到假傳我的吩咐,騙過了你、雙喜和無雙,私庫里一屋子的奇珍異寶,她還偏偏就挑中了婉儀公主的翠碧玉釵?霜銀,你到底是在說她蠢,還是以為我是個蠢人?」
沉甸甸的一番話壓得霜銀不住地朝地上磕了幾個頭,方寸大亂下,從喉嚨里擠出來的話語顯得格外愴然,「奴婢不敢欺瞞爺,那那翠碧玉釵正在瑩兒的寮房裏,爺若是不信,就親自過去瞧一瞧。」
人在慌亂時便會想盡辦法地攀扯旁人,越是心急,便越是容易露出破綻來,此刻的霜銀就是如此。
她拼命地要把髒水潑到瑩兒身上去,可所作所為、所言所語都太過急切,反而顯得十分拙劣。
薛錦樓終於從玫瑰紋扶手椅里起了身,他步調如風,三兩步便越過了霜銀,欲往書房外走去。
他步伐穩重,每走在青石地磚上的一步就如同千斤重的大山壓在了霜銀的心口,讓她霎時間難以喘息。
她兢兢業業、小心謹慎地伺候了薛錦樓四年,不曾有一日懈怠的時候,薛錦樓對她這個大丫鬟也頗為照拂和信任,漸漸地養大了霜銀的胃口。
她自知自己姿色平庸,難以入薛錦樓的眼中,便只能寄希望於自己的妹妹霜降,但凡妹妹能成為薛錦樓的通房丫鬟,將來她們的富貴便取之不盡用之不竭。
所以霜銀才會想盡法子要針對瑩兒,卻沒想到薛錦樓對她的信任只浮於表面,無法深究,這樣鬧了一通,往後她在薛錦樓心裏的地位自然一落千丈。
思及此,霜銀便倏地伸出手攥住了薛錦樓的衣擺,流着淚祈求他道:「是奴婢犯了糊塗,求爺饒了奴婢這一回吧。」
薛錦樓回身瞥了一眼滿臉是淚的霜銀,到底是伺候他久了的老人,這幾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他到不至於為了這點丫鬟間相爭的小事而攆了他。
只是薛錦樓高高在上慣了,實在是厭惡旁人將他當傻子般哄騙,所以他便居高臨下地睥睨着霜銀道:「你去把婉儀公主的玉釵拿回來,還有,如果還有下一回,我會讓太太替你去府外尋個老實人嫁了,你可明白我話里的意思?」
霜銀淚如雨下,這顆心從雲端落在了滿是泥濘的山底,如今得了薛錦樓的赦免,她才算是鬆了一口氣。
不一時,霜銀便頂着那雙紅腫如爛桃兒般的眸子,起身走去了瑩兒所在的寮房,一進屋便瞧見了床尾上坐着的瑩兒。
被薛錦樓提點一場,霜銀再無半分氣力耍弄瑩兒,只見她帶着哭腔對瑩兒說:「妹妹,方才我弄錯了爺給你的賞賜,那方盒裏裝着的可是要緊之物,你快拿出來給我。」
即便如此,霜銀說話時的口吻里仍是染着幾分頤指氣使。
瑩兒放下了手裏的針線,衝着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