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黛玉在榮國府住着,每日裏都和三春一道去老太太處請安說話。王夫人寡言少語,常在佛堂里念佛誦經,除非賈政在家,幾姊妹很少過去。李紈除了請安外,終日只在自己的屋子裏守着賈蘭,督促着他讀書,十分的安靜。倒是鳳姐,對黛玉分外熱情,常遣了人送東西過來。無事時黛玉亦會和探春一起過去坐坐,雖因船上的事情對賈璉有些成見,但見着鳳姐理着家事條理分明,爽辣利索,不由地心中佩服。鳳姐若是在現代,必定是個女強人。因黛玉在家也是管着家的,有時坐在一旁看着,只得心內嘆氣:明面看着仿佛榮國府的事情都是鳳姐管着,內里卻是只有些雞毛蒜皮的瑣碎小事,銀錢都卡在王夫人手裏。鳳姐又好強,有時周轉不開,少不得自己拿體己出來填補。想到鳳姐為着份虛名,耗空了身體,夫妻反目,連兒子都沒生下一個。臨到了還被賈璉休掉,落得「一從二另三人木,哭向金陵事更哀。」,真是聰明反被聰明誤,看向鳳姐的眼神不禁有些悲憫。平兒在一旁看着,暗暗納罕:要說這林姑娘可真真奇怪,明明自己才是孤苦伶仃讓人可憐的那一個,怎麼看向我們奶奶的眼神卻像是掉了個?」只是這話不好說得,埋在心底,留了個心眼。
其餘的時間黛玉常和探春待在一處,倆人或看書,或下棋,或繡花,且喜探春性情疏朗,竟至無話不談。有時晚上一起歇下了,猶自在床榻上說着悄悄話。幾日處下來,探春對黛玉也不避忌,倒着自己的苦水:「雖說我也是正經小姐似的養活着,那是托着老太太和惜春妹妹的福。老太太心疼孫女,惜春妹妹是東府里的小姐,年紀和我和迎春差不多,所以一處待着,連着日常用度也一起比照着提了上去。要說體面,說句難聽的,只怕在太太面前連個管事媽媽都不如。誰都知道我是姨娘養的,總怕別人不知道似的,隔個三五日便有人提上幾句。若是這樣也就罷了,偏偏我那姨娘也是個不明白的,逢見着面就要訴幾句苦,要我在老太太太太面前多提拔提拔環兄弟,拉拔拉拔姨娘娘家。沒得自己養尊處優,卻看着兄弟舅舅受苦。我雖說確是姨娘生的,但說出去只有喊太太作母親的,這些話該如何說。且老太太太太疼誰愛誰,又是我幾句話說得動麼?」說着,眼淚落了下來,探春從枕下抽出帕子擦了,接着道:「況且,環兄弟要想討人喜歡,也要自己爭氣不是。一不高興,就打人罵狗,拿着身邊的人出氣,太太問起來,又畏畏縮縮的說不得話。明知道寶哥哥是老太太的命根子,還偷摸着在老爺跟前說他的壞話,造謠生事。一回兩回就罷了,也不收斂着些,以為老太太太太不知道呢。我若是個男兒,早離了這是非之地,闖出自己的一片天來。只可恨,是個女兒身,拘在這裏,以後還不知道落在哪裏?」黛玉聽了,握着探春的手安慰道:「妹妹也別傷心了。這樣雖然氣悶,但好歹父母兄弟俱在,日日可以見得。縱是生qì ,也是今日過了明日就好了的。你想想我,父母雙亡,身邊只有一個姨娘在,獨身在京中住着。林家那邊已經沒有親近的親戚走動,只有這邊還可以過來。可是往後呢?更是不知道在哪處生根發芽。若是好也就罷了,不好呢,連個訴苦做主的地方都沒有。」探春將手覆在黛玉手上,道:「都是我不好。只想着自己的難處,倒招得姐姐傷心了。」黛玉笑道:「難受的時候說出來還好受些。這些話,我也只能跟你說說。但不管怎樣,咱們都得堅強地活着不是?我就不信,人一輩子就會一直這麼憋悶。不是有這樣句詩: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探春細細地嚼着這句話,眼中漸jiàn 有了神采。
眨眼又過了數日,黛玉算算在榮國府已經住了大半個月,正打算着向賈母辭行。忽聽得院子裏有丫鬟的呵斥聲,似有小丫頭做錯了事,被大丫鬟責罵。細細一聽,卻是探春身邊的侍書的聲音。想探春一直御下極嚴,院子裏的眾人一直都是規規矩矩的,今日卻是為何?黛玉正在疑惑,就見探春掀了帘子進來,臉色嚴肅,邊走邊道:「吩咐下去,以後若是再有人這般亂嚼舌根,我就把她送出去。」跟在身後的翠墨聽了,應聲去了。探春揮退了服侍的人,黛玉也遣了身邊的人出去,就見探春走過來道:「姐姐,那邊傳出事來。」說罷指了指薛姨媽的院子。自黛玉來了後,一直未見過寶釵,只聽薛姨媽說一直病着,倒不好上門去打擾。因從探春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