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一章 大雨中的午門激辯
午門乃宮城正門,辟有三闕,居中御道如非天子登基大婚等大典例不開啟,左右二闕則是供當直將軍及宿衛執杖校尉等出入。這天一大清早,三通鼓響之後,午門左右二門就先開了,官軍旗校入內排列,百官則分文武在左右掖門排隊,等大鐘長鳴時,方才依序入內。
太監鳴鞭後,眾官就過了金水橋,在奉天門丹墀下御道兩側相向立候起居。須臾,鐘鼓司鼓樂齊鳴,錦衣衛力士張五傘蓋四團扇簇擁着朱棣登上奉天門上廊內金台升座,緊跟着百官齊進御道,隨即行一拜三叩頭大禮。由於誰都知道早朝之後會有一場激辯,因此這會兒奏事極快,須臾散朝的時候,朱棣便命遭到彈劾的各部院掌事大臣和上書言事的官員留下,余者回官衙理事,於是,原本站的滿滿當當的地盤頓時只剩下了一小半人。
皇太子朱高熾的位子就在朱棣的左側,而朱瞻基則是侍立在他的旁邊。父子倆看到下頭幾個御史給事中等官員一個個耿着脖子出列,頓時都是大皺眉頭,朱高熾更是微微嘆氣。朱瞻基悄悄地瞧了一眼上頭的朱棣,見他滿臉冷笑,於是就把目光投向了人群中的張越。
朱寧一定把話都帶到了,希望張越這當口千萬不要意氣用事!
儘管群臣都知道這一日將會有一場激辯,然而,當一個個科道官員夷然不懼地站出來,用種種尖刻犀利的言辭大聲彈劾大臣時,各部院的頭頭腦腦面上原本尚有的一絲輕鬆漸漸也消失得無影無蹤,尤其是被指名道姓的楊榮呂震等人更是面色鐵青。若不是強忍着要保持大臣風儀,只怕這幾個向來善於口舌之爭的重臣便會當庭打斷反駁。
「今文淵閣大學士楊榮金幼孜等,戶部尚書夏原吉、吏部尚書蹇義、禮部尚書呂震、兵部尚書方賓等,不修德行,執政無方,以讒言惑君王,致以上天示警,請吾皇嚴查其奸,斥退此等小人……」
「先太祖在位時,曾下詔云:『江左開基,立四海永清之本;中原圖治,廣一視同仁之心。其以金陵、大梁為南、北京。』其中大梁為開封,並無北平。今奸佞以媚言惑上,不恤臣民困苦,矢志遷都,是以天降災禍。陛下乃聖明之君,奈何用無節佞臣……」
「太祖皇帝於《皇明祖訓》上記禁海之說,正是以蒙元覆沒為戒。須知宋元商船遠洋海上絡繹不絕,然民間百姓依舊困苦,便是因朝廷重商所致。如今海禁一開商船可隨意前往海外各國,則滑胥奸徒至藩屬之國敗壞我大明聲譽,得不償失矣!且倭寇常有入寇,彼獠若打劫商船則何如?民船若資給倭寇則何如?懇請皇上仍以祖訓為要,以黎民為重,重處首提此議之奸邪小人,以正視聽。」
儘管午門金水橋至奉天門前頭的這塊廣場極其寬闊,但這會兒即便是排班在最後頭的張越,也能聽清楚一個個抑揚頓挫的聲音。早在起初鴻臚寺官員報名讓他留下之前,由於有了朱瞻基讓朱寧轉告的提醒,因此他早料到自己要榮升小人之列,所以,看看自己前後左右不是部院大臣就是閣臣,偏他一個司官處身其間不倫不類,他倒是沒覺得有什麼不自在。
正在他定睛細看的時候,就只聽前頭傳來了一個激亢的聲音:「爾等恣意構陷,何嘗出於公心!我等輔佐皇上治理天下,凡功必賞,凡過必罰,凡災必撫,凡節行必嘉,凡有言必進於上,雖不敢稱侍上必有功,但治事卻仍有勞。爾等備位科道詞臣,於治國有何功,於正事有何勞?只知以罪過歸於大臣,爾等與國與民何益?」
認出那是代宋禮主持工部事的署理工部尚書李慶,張越不禁愣了一愣,心裏隨即冒出了四個字——強詞奪理。這番話聽着倒是氣勢激昂理直氣壯,實質上字裏行間卻在拿自己大臣的身份壓人。別的時候這一招興許有效,但眼下這種情況下能奏效就見鬼了。
果然,話音剛落,其中一個御史便猛地抬頭怒瞪着李慶,這下子竟是顧不上什麼詞采條理,張嘴就反唇相譏道:「李尚書若是光明磊落,何必用身份壓人!治事有勞……工部營建北京城,累死民夫多少,耗費錢糧幾何?工部開會通河,營建期間山東境內時常有旱澇災害,牽連百姓多少?我等的職分便是明言朝政闕失,這就是於國於民之大益!」
「御史確實是拾遺補闕勸諫皇上,可皇上下詔求直言,不單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