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eadx; 就在福寧殿中,當值御醫趕着為天子熬製鎮心安神的湯藥的時候,身在文德殿上的許多朝臣,也現自己需要一劑安神湯才能保持鎮定了。
聽着太后駕到的呼聲,望着屏風後隱隱綽綽的人影,諸多朝臣皆驚訝莫名。
太后在養病多日後,終於出現在朝會上,這對大多數朝臣來說,誠然是一樁喜事。
可文德殿的御榻之上,眼下卻空無一人。
太后上朝,卻不見天子。
不管向太后有多高的威望,又多得朝臣擁戴,但在法理上,向太后不過得先帝熙宗授權,代幼年的天子治理天下——向太后統御天下的權力,來自於天子,故而朝會時,太后不可能丟下天子獨自出現。如果天子有恙,不能上朝,太后也不當出現在朝會上。
文德殿每日舉行的常朝不算,那只有不厘務的朝臣才參加,一般由宰相押班,太后和天子都不會到場。
舉行於垂拱殿、主要由朱紫重臣參加的常起居,則的確曾有幾次太后單獨出場的情況。
但每五日在垂拱殿舉行百官大起居,以及今日這種更加重要的朔望朝會和一年最多三次的大朝會,卻從來沒有過太后單獨出場的記錄。
要變天了!
儘管幾乎每一位立於殿中的朝臣對此都有所準備,可事情當真生在面前,還是讓絕大多數朝臣感到一陣心悸。
尤其還是選在了那一位進京詣闕的時候。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王安石,滿朝文武都在等待這位元老重臣的反應。
『能鬧大點就好了。』蒲宗孟的視線中承載着滿滿的期待。
他還記得韓岡之前對他說的那些話。
從韓岡這邊得到的內情,只比議政通報上的內容多上一點。但這一點已經足夠讓蒲宗孟徹底放棄皇帝。但也意味着他進入兩府的幾率更加微乎其微,從年齡上看,在七十歲之前,他是沒有機會拿到那張清涼傘。
或許把尾巴搖得再勤快一點,韓岡會在快到七十的時候賞他一張清涼傘,接着在一年半載之後,找個好州郡給他養老。
可是,相對於這等酒店用餐後送上的漱口用的免費茶湯,蒲宗孟更加喜歡實實在在的大餐。
出行的隊列能張起清涼傘固然可喜,但沒有了清涼傘所代表的那些東西,單純的一張青羅蓋傘,不過是百貫不到的便宜貨。
幸好還有王安石,也只有王安石才能讓宰相們的盤算給打破。即使有了王安石的輔佐,蒲宗孟也並不認為天子有一星半點翻盤的可能,但王安石足以讓一潭死水的朝堂突起波瀾,給蒲宗孟一個最好的表現機會。
不止一人如蒲宗孟一樣期待王安石的怒火,只有亂起來的朝堂,才能多空出些位置。在下面的猴子,總是希望上面能看到的紅屁股越少越好,而王安石就是那個能把大樹上的猴子搖下來的巨人。
如果王安石沉默,眼下這個穩定得如同山岩的宰輔議政體系,可就會讓人絕望的繼續保持下去了。
不過朝會的節奏,不會為這些期待所改變。
太后、天子駕臨,接下來自然是宰相率百官參拜。
王安石雖然是侍中,品級遠在現任的三位宰相之前,但按照朝堂儀規,現任的宰相地位在所有臣僚之上。卸任的宰相也罷,親王也罷,都壓不到禮絕百僚的在任宰相之前。
因而文官班列,蘇頌作為平章軍國重事當仁不讓,站在王安石的前面。不過章惇和韓岡雖為宰相,卻都是後生晚輩,沒有搶在王安石前頭的意思,主動謙讓下,讓王安石排在了第二。
太后上座,蘇頌自無猶豫,一如既往,當先領眾拜倒於殿廷。
蘇頌無視天子的缺席,這並不出人意料,但王安石接下來的動作,卻讓朝臣們驚駭莫名。
眾目睽睽之下,王安石緊隨蘇頌,向着殿廷之上俯行禮。
那是再標準不過的拜禮,在朝堂上幾近五十年,王安石現在身上穿着的衣服或許能找到油漬污跡,但儀態舉止則絕對是完美的毫無瑕疵。
但他怎麼會行禮,他怎麼能行禮?
如果不是在朝會之上,如果不是殿中數以百計的政治動物早已習慣了收斂自己的情緒,王安石現在的舉動,肯定會惹起一片譁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