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片刻,她便笑着福身,仿佛方才針鋒相對的不是自己,扶上辛夷的手,「娘娘此刻,不該問奴婢尚宮局大小事嗎?」
「方才那位門掌司,可是司制局掌司?」辛夷笑着安坐,「見她冠帶璀璨,似乎比旁人更得勢吧?」
「她本就掌着司制局,又一直巴結着韋妃娘娘,自然是得意張狂,不過娘娘也看到了,連奴婢呵責她也不回嘴,便是個欺軟怕硬的主了!」旻淨轉了話頭望着辛夷,「這樣的人,恐怕是最不為懼的人了。」
「這卻是!」辛夷冷笑,「不然你看御林苑裡的獅子老虎,日日裏安靜躺着,皮毛柔軟暖和,那羚羊處處奔波,頭上的犄角似乎是無堅不摧,可是能抵擋獅子一怒嗎?」
「這道理娘娘懂得,尚宮局眾人更是懂得!所以杜尚宮也從來不同她們計較,見了只當未見,聽了只說未聽!才有這看似寬和的景象。」旻淨福身,不多言語。
「怪不得杜尚宮是皇后娘娘身邊人呢,連為人做事都如出一轍。」辛夷含笑點頭,雖然尚宮局有許多事她要知曉,不過這畢竟是一個循序漸進的過程,合上手邊的名冊,喚臨武進來,「按着修儀的位分,除卻灑掃這些粗使宮人不算,該有內侍十二,宮女十六,掌事宮人一位,掌事宮女兩位,你辦事妥帖可靠本宮自然放心,不過這掌事宮女從前唯有纓容一人,從今日起,旻淨便是這翊錦宮掌事宮女,你着人去收拾一處廂房給旻淨姑姑,再派人跟着姑姑去把尚宮局的用物取過來,一切都又你親自打點,可記得?」
「奴才知道,定會關照姑姑起居的。」臨武同旻淨躬身退下,辛夷未出殿門,卻已經被來人攔住,「姐姐,你就這樣叫一個外人領翊錦宮事?可知後果?」
「你知道了?」辛夷伸手挽過洛怡的雙手,「方才站在殿外,可是冷了吧?我給你暖暖!」
「姐姐,」洛怡不知哪裏來的火氣,將辛夷雙手拂開,「你我僅在法和寺見過一面,冰冷孤高,並不是能為你我所用之人,更何況,她的忠心,你又能信幾分?」
「你既然說她冰冷孤高,不能為你我所用,那麼,她就更不可能為韋妃所用!她的忠心你我不能信,然而只要不能為韋妃所用,便皆是你我可用之人,更何況,她方才對門掌司的態度,已經決定了一切。」她淺笑依舊,「我心中有數,你照看恫兒便好。」
「姐姐,其實我此時前來,是要事要求姐姐的,」洛怡為她而起的擔心總算落地,可是自己的請求卻不知如何啟齒,恫兒還在病中,未見好轉,此刻更是要自己時刻不離的時候,可是,無論如何,她是一定要離開的,兩年前,就是明日,她看着自己的姐姐倒在血泊之中,看着公主身陷囹圄,看着王朝覆滅,看着那血流成河,孤魂飄零,她想去見見他們,就是明日。
嘴唇咬的烏紫,她終於說了出來,「明日,我想出宮,」看着辛夷突然錯愕的神情,忙着解釋,「三日,三日之後我一定會來!姐姐可允許?」
透過她的萬千青絲,辛夷望見那滿樹的辛夷花開,才驚覺,原來那些往事,已經過去兩年了呢。
自己竟然忘了日子,可是綠蕪還記得!
她是想去祭拜拭去的亡靈的吧,可是自己,這個真正該守在陵山的人,恐怕這一生,都不能去了吧!
拼命掩住自己眼中的淚水,她含笑點頭,「你是公主,出入宮禁本是你的自由,早些去吧,姐姐這裏,無需你憂心。」
「姐姐是不開心嗎?」洛怡看着辛夷愁苦的神情,心中雖然有愧,可是卻也不得不離開,她握着辛夷的手想要行禮告別,那指尖的冰冷幾乎將自己冰凍,「姐姐,你可是病了嗎?」
「月子裏留下的毛病,日後慢慢料理也就好了。」辛夷忙躲閃着抽出手來,「紫蘇,今日天色不早,還不快些回宮收拾公主的東西,若不然還要公主連夜出宮不成?」
「奴婢這就去。」紫蘇躬身離開,洛怡也轉身離去,而辛夷的身子,退後幾步,便已經癱倒在殿中。
就是這宮裏!就是這殿中!就是這屏風前,就是這裏,她曾經多麼歡喜的穿上那件嫁衣,自己一針一線繡好的辛夷紅裳,歡喜旋身,旖旎萬千。
紅裳拖地,那一株辛夷花打肩頭斜出,朵朵綻放,潔白的花瓣一片一片的飄下,在拖地的後擺上堆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