墩子額頭上的青筋直蹦,楊起拳頭就沖候革命揮過去,周陽趕緊把他攔了下來。
這個候革命今天准沒安好心,要是真揍了他,說不定就中了他的計了。
「你別攔着我!他就是個無賴!他無賴都不如,他是個喪盡天良的人販子!該下十八層地獄!」墩子沖周陽嘶吼。
墩子沒冤枉候革命,他以前確實是個人販子。
解放前他打着跑單幫的幌子做了十多年人販子,拐騙販賣了不知道多少孩子,解放後還打算繼續做這個勾當。結果在一次運孩子的路上遭遇嚴打,同夥都進去了,他靠油滑和運氣逃過追捕,卻身無分文要起了飯。
墩子是他要飯的時候遇上的。那時候候革命已經要餓死了,是墩子的一塊兒乾巴饅頭和一碗水救了他。
然後他發現帶着個孩子要飯比較容易要到吃的,就把墩子帶在了身邊。當然,他心裏也打算着要是遇到買主,把墩子買了的主意。
可是嚴打越來越緊張,他只能帶着墩子一路要飯回到家。
屯子裏的人都知道他二流子不務正業,現在出去飯都要不來,只能回來了,笑話幾句也就算了。誰都不知道他這些年總出去是賣孩子的。
墩子那時已經八歲,什麼活都能幹,在生產隊放豬都能掙半個人的工分了。要飯長大的孩子,一天給吃一頓就行,又老實能幹,候革命夫妻就留下了墩子。
這孩子眼看着長大了,這半年越長越壯實,他們家還指着他幹活掙工分給小兒子娶媳婦呢。怎麼可能這麼輕易就放他走?
「你打了他,他准賴上咱們,到時候說啥都晚了。」周陽放開墩子,拍了拍墩子的肩膀。
墩子馬上明白過來。這個候革命的損招兒多着呢,確實不能打。
「你今天要在我們家打你閨女,打死我眼睛都不會眨一下,到時候民兵來了。你別後悔。或者你現在就帶着你閨女走。我當你沒來過。」
周陽不想跟這個人多做糾纏,弟弟妹妹都在家,不能嚇着他們。先把候革命攆走。以後的事再做打算。
候革命一看墩子和周陽不上當,過去一腳就把跪在地上的侯雪芳踹趴下。接着不管不顧地下狠勁兒揍了起來。
他就不信了,幾個小崽子,嚇唬不住他們!
周陽沖墩子使了個眼色。然後就一言不發地看着候革命,手卻在暗地裏緊緊地攥緊了拳頭。他身後就是年幼的弟弟妹妹。他不能對那個挨打的小女孩兒心軟,否則,受苦的就有可能是自己的弟弟妹妹了……
墩子領會了周陽的意思,趕緊跑出去找隊長和民兵連長喬四喜去了。
周晨把周晚晚的臉按在自己懷裏。然後告訴她:「你數一千個數兒,數完了天就黑了,二哥今天讓你點燈籠玩兒。家裏所有的燈籠都給你點上!」
然後周晨兩隻手捂住妹妹的耳朵,皺緊眉頭看着候革命揍死狗一樣對侯雪芳拳打腳踢。
候革命打得自己氣喘吁吁。周陽他們那邊卻一點動靜都沒有,他終於打不下去了。侯雪芳蜷縮在地上,一隻手死死地抱着自己的腦袋,一動不敢動。
候革命眼珠子一轉,捂着心口就慢慢軟到到地上,「哎呀!哎呀!我這心口,咋這麼悶呢!」
候革命之所以敢這麼耍無賴,是因為他身上有個法寶,誰都不敢動他,那就是他有心臟病。
那還是建國初一個啥大醫院的醫療隊下鄉,一個穿白大褂戴眼鏡的老大夫給看出來的,那病的名字老長一大串了,他聽讀懂,老大夫就說,叫心臟病。
說他不能氣不能累,也不能跟人激烈爭執,更不能打架了,否則很可能就會要了他的命。當時全公社好多人都聽着呢,所以無論他怎麼無賴,大家都不敢碰他,就怕把他碰犯病了。
候革命也靠着這個病在全公社橫着走,本來要命的病,反而成了他安身立命的法寶。
周陽看他躺到地上,根本不搭理他,自己跳到炕上,抱起妹妹,示意周晨跳窗戶出去。
周晨拿起一件外套,先從窗戶跳出去,然後接過妹妹,用外套把她包好。周晨兄妹兩都知道大哥是讓他們先走,可是都不放心,又知道在這也幫不了什麼忙,反而可能給候革命製造事端的機會。
所以兩人都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