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子監並不是避風港。
由於無故曠課,葉佐蘭剛回到號舍就接到通傳,命他立刻向學監說明情況。
國子監的規矩不可違逆。沒有辦法,他只能拖着疲憊而傷痛的身體前往繩愆廳。進門之後,看見洪先生端坐在上首。葉佐蘭行過禮,便跪在地上聽候教訓。
洪先生發問道:「聽說你在麗明堂很受博士好評,幾次旬試都答得不錯。我原本以為你是一個可塑之才……可今天又是怎麼一回事?」
葉佐蘭回答:「家裏出了點事,學生一時情急,竟顧不上請假。學生願意接受任何處罰。」
洪夫子並沒有立刻回應,反而起身朝葉佐蘭走來。
葉佐蘭還穿着在家時的衣袍,前襟和衣袖都殘留着乾涸的血液。洪先生雖然年老卻不眼花,只看了兩眼就皺起了眉頭。
「捲起袖子來。」
葉佐蘭不敢忤逆,於是將袖管擼起,露出兩條上下青紫色的胳膊。
洪先生微微一愣,但還是什麼都沒有問,只是馬上就讓葉佐蘭跟着自己前往病坊。
托洪先生的福,時隔一日之後,葉佐蘭身上各處的傷痕終於得到了清理和治療。而病坊里的醫工們也說,葉佐蘭已經成了國子監里最眼熟的學生。
關於曠課的懲罰很快就傳達了下來——葉佐蘭被判禁足三日,閉門思過。他知道這是洪先生變着法子讓他靜養,心裏頭又感激又難過。
從這天開始,生活似乎再度恢復了平靜。並沒有人追問他受傷的原因,而葉家也沒有任何人找上門來,甚至就連平日裏跟着葉佐蘭的那個小廝,也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這也是葉佐蘭第一次真正的獨自生活,所幸並沒有太多的不便之處。正相反,獨處能夠讓他安靜地思考這段時間以來,所發生的種種遭遇。
除此之外,葉佐蘭還做了另外一件事——在床邊挖了一個地坑,將裝有唐瑞郎全部書信的那個木箱子埋了進去。
這樣就算有朝一日,父親氣勢洶洶地過來搜查,也必定是一無所獲。
第四天,禁足令解除,葉佐蘭還和以前一樣回到麗明堂去念書。然而就在這天的下午,卻有一個令他萬萬想不到的人跑進了國子監。
利川堂,是國子監西門邊上的一處小院落,專門提供給學生們會晤外界的訪客。葉佐蘭還是第一次到利川堂來,而指名找他的人,此刻就與他對面而坐。
從身形上來看,這應該是一個稍稍比他年長一些的少年,穿着最最尋常的粗布衣袍,頭上戴着一頂尖錐紗帽,即便是到了室內都沒有摘下來。
雖然看不清楚長相,但是葉佐蘭卻立刻覺得他有點眼熟。
見到佐蘭,少年也沒有取下紗帽,反而起身朝前走了一步,抓住了葉佐蘭的手腕。
「爹爹好像出事了!」
「……月珊?!」
葉佐蘭吃了一驚,這才聽出是姐姐的聲音:「你、你一個人跑到這裏來幹什麼?!」
「噓!」葉月珊立即示意他噤聲,然後才悄聲道:「是娘讓我過來的,這個消息,她不放心讓僕役來傳……」
事情,還要從四天前,葉佐蘭走後開始說起。
當天下午,葉鍇全返回家中,發現葉佐蘭已經逃走,自然是大發雷霆。然而一方面是母女二人的發誓擔保,另一方面則顧慮着不敢將事端鬧進國子監裏面去,他最終沒有再找葉佐蘭的麻煩。
關於彈劾唐權這件事,母親也試圖勸說葉鍇全放棄。然而他卻如同鬼迷心竅一般,根本聽不進任何的聲音,只是一遍一遍地修改着草擬的文章,生怕哪裏出了紕漏。
正式的彈劾奏章應該是前天呈到三司使院裏頭去的。而昨天父親出門早朝,此後就再沒有回來過。
「雖然這段時間,他在都水監里過夜也算是常事,但第二天早晨必然是會回來的。娘擔心可能會有什麼變故,因此才來叫你回家,大家商量有沒有什麼主意。」
葉月珊的這番訴說,頓時讓葉佐蘭緊張起來,他勉強定了定神,讓姐姐暫時留在利川堂里等待,自己則立刻去向洪先生請假。
面對葉佐蘭突然的狀況,洪先生依舊沒有細問便點頭同意。
葉佐蘭離開繩愆廳,腳步如飛,只想着與姐姐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