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山微微嘆了口氣,他很有耐心地又換了種方式解釋道:「我也會出門啊,假如我不在的時候,發生這種事又該怎麼辦呢?今天伯壯、仲壯他們表現得就很好,假如不是那隻大鳥實在太厲害,換做一般的猛禽咱們早就被打下來了。」
綠蘿仿佛明白了,點着頭道:「哦,是的,族人們都應該鍛煉怎麼狩獵。」然後又捏着小拳頭道:「等我長大了,一定要比伯壯和仲壯還能幹,也能把那壞鳥打下來!」
若山點頭微笑道:「很好,有志氣!」
而虎娃與盤瓠在旁邊的小屋裏吃得正歡,雖然聽見了山爺與綠蘿在說話,卻沒有理會綠蘿說出了怎樣的豪言壯語。這日天黑之後,族人們又都回屋睡覺了,虎娃卻有事跑到若山屋裏,驚訝地發現山爺正在擺弄一件他從沒見過的東西。
山爺取出了一個平時盛水的陶碟,陶碟里裝的卻是火麻籽榨出的油,然後將一根草莖一半浸入油中、另一半伸出碟沿外。這種草莖的內部纖維很密實萱軟、吸水性非常好,能將火麻油都吸透其中。然後山爺取出燧石以火麻絲引火,點燃了草莖。
草莖並沒有迅速地燃燒,頂端升起了一朵火苗,昏暗的光線將整個石屋中的東西都隱約照亮了。虎娃看得是目瞪口呆,驚訝的問道:「山爺,這是什麼?」
山爺答道:「這是燈,用火麻油點的燈!」
這是虎娃第一次知道世上還有「燈」這種東西,它竟如此神奇。虎娃知道什麼是火,火堆可以在黑暗中發出光和熱,人們可以圍着它唱歌跳舞或者取暖,但這與「燈」的感覺是完全不一樣的,燈就是照破黑暗的哪一點光明。
他由衷的讚嘆道:「山爺,您真了不起!」
若山族長苦笑道:「不是我了不起,而是我曾在山外見過燈。真正了不起的另有其人,可惜我也不知是誰。」
山爺的謙虛卻更令虎娃覺得他神通廣大、幾乎無所不知。虎娃看着那神奇的燈又說道:「碟子、草莖、麻籽油,村寨里都有、我都見過的,卻想不到它們原來可以變成燈!」
若山點了點頭,似是自言自語道:「世上原先並沒有燈,直至有人創造了它,然後才有了一種名叫燈的東西。但無論人們清不清楚什麼是燈,將碟子、草莖、火麻籽這麼用,它就會出現,然後可以給它起一個名字,比如叫做燈。
也就是說,在世上根本沒有燈之前,其實燈已經存在了,只看人們知不知道它,又能不能發現它、點亮它。如此看來,這世上的萬事萬物在沒出現之前,其實都早有其存在的道理,否則它們就不會出現。萬事萬物之間的玄妙、無論我們知不知道、知道多少,它就一直在那裏。」
這番話對於虎娃顯然太深奧了,今天他幼小的心靈受到了太多的震撼,山爺先是在凌晨隔空定住了那隻巨大的怪鳥,天黑後竟然又點亮了一盞燈!在虎娃的眼中,山爺儼然已是神明一般的存在。
正因為如此,他雖聽不懂山爺究竟在說什麼,卻將山爺方才所講的每一個字都深深的印入了腦海中。這並非一個孩子刻意要記住什麼,而就是自然留下的幾乎不可磨滅印象,就像他第一次看見的這點燈光。然後虎娃又問了一個最簡單的問題:「您今晚為何要點燈?」
山爺看着燈光若有所思道:「因為我在想,怎樣才能知曉萬事萬物間的玄妙、明白我們前所未知的東西?這就像在黑暗裏點亮一盞燈光。」說到這裏,他仿佛是回過神來,意識到自己是在與虎娃這樣一個孩子說話,又笑道:「天都黑了,你來找我有什麼事?」
虎娃這才想起正經事:「盤瓠睡不着,總在那裏直哼哼,可能是傷口很疼。您有什麼辦法讓它不疼嗎?」像這種事通常應該去找水婆婆的,可是水婆婆已經休息了,而山爺就在旁邊、屋裏還有動靜。
若山起身從屋角的一個陶罐中抓了一把東西,遞給虎娃道:「讓盤瓠吃了這些,它就能睡着了。」
虎娃張開一雙小手小心的捧住,在燈光下看了一眼,認出這是去了殼的火麻籽仁,聞氣味已經是熟的。族人們都通常是直接嗑食火麻籽,味道很香,只有在需要專門榨油的時候才會先去掉殼。火麻油吃多了可能會頭暈,但族人平時每次分食的火麻籽,還不至於引起頭暈。
虎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