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之頂,樹之巔,枝椏幽幽,冷寂無風。
狄成懷抱着葉婉彤,獨坐在枝杈深處,仰望着天際殘缺的彎月。痴痴的看着,任由思緒在記憶中無力的飄蕩,回想着往日過往。
從沒有今天這般絕望,從沒有今晚這樣孤獨寂寞,也從沒有今天這樣……失去靈魂般……失魂落魄……
恍惚間,所有的追求、執念、理想,都已模糊空洞,天地一切,回歸沉寂。
狄成已經無力去悔恨、無心去苦求,此時此刻,心神寧靜,死一般的沉靜。目光呆滯,仰望彎月,心若死,淚已干,無力哀求。只想抱着婉彤,就這麼永遠的……安靜的……相守相依、相偎相擁。
永永遠遠,時間靜止。
習羽皇他們擔心狄成的情況,卻又不忍打擾,所以誰也沒有跟過來,遠遠的留在了山谷深處,留給他一個獨立的空間。誰也沒有料到狄成的反應會如此強烈,誰也沒有見過傲戰天下的他竟也……失魂落魄……宛若心死……
夜更沉,山更靜;夜無風,山無痕。
仿佛天地之間,只剩那彎明月,只剩依偎的戀人,還有寂靜的山林與之作伴。
銀色的月光無聲灑下,營造了這幅唯美的畫面。但唯美之中的淒婉、寧靜之中的寂寥、相擁之下的哀憐,又有誰能明白,又有誰體會的清楚。
曾經相依相如,片刻陰陽兩隔,這是怎樣的肝腸寸斷。
如果當初沒有接受老活佛的指示,如果當時能陪伴婉彤來藥王府,或許結局是一樣,至少自己始終陪伴在她的身邊,陪着她走過生命最後的歷程。
至少,不至於剛剛見面,三言兩語……便隔了生死……
如果自己處事再多幾分決絕,如果攬將再多幾分廣泛,或許天門更為強大,或許已經遠戰苗疆,或許……婉彤不會慘死……
狄成,虧欠婉彤太多太多。
不知過了多久,一泓白影打破了唯美寧靜的畫面,無聲無息的飄落在狄成身邊。
月光下,白衣飄渺,白髮如雪,白色面紗,如夢如幻。
狄成毫無所覺,痴痴地看着天際殘月,柔柔的抱着懷裏的愛人,無聲的講述着曾經的諾言,回憶着往日的過往。
白衣女子無聲無息的來,又無聲無息的『陪伴』,良久,當彎月划過天際,夜色陷入深沉,一陣清冷的寒風划過山巔,寧靜的氣氛終於被打破、
「命運面前,所有一切,都是脆弱。傾城容顏,終究難逃命運摧殘。」白衣女子終於開口,聲音飄渺,瀰漫着幾分似雪的冰冷。
狄成痴痴的、呆呆的,依舊沉浸在自我的意識里,或者是鎖閉在意識深處。
「體毒之女,無情無義,自古以來在掙扎中崛起,在悲情中隕落,從未有人體會到情愛,唯獨……她們姐妹。或許,這是命運給她們坎坷人生的一點補償。」
狄成的目光微微晃動,卻依舊沉淪記憶,沒有復甦的跡象,懷抱婉彤的臂腕也在無聲無息間緊了緊,像是害怕失去,像是渴望相擁,潛意識裏,是濃濃的痴戀和痴纏。
久久的沉默,白衣女子仰望夜空,蒼茫無際的黑暗,點點的星光閃耀,是冰冷,是清零,還是無邊的深邃:「人世之間,誰人能解體毒之術?誰人能窺體毒之奧?誰人……能殺的了體毒之女……」
「可笑密宗三派,妄言施救毒女。」
「是救?是害?是淬鍊?還是推向絕望?」
「苗疆煉毒之數,自古傳承,煉毒過程,千辛萬苦,豈能說破即破,說解即解?」
「可笑無力掙扎,最終加劇體毒爆發。」
白女衣子像是自語般輕聲訴說,幽幽的冷語如同魔音般在天地面迴蕩,在山巔林地間飄忽,一點一點的把狄成從意識深處拉扯回來。
當目光回歸焦距,當視線看清面前,狄成恍惚的意識轉向冷漠:「是你?」
「我能救她,只要,你出得起條件!」女子再次開口。
狄成沒有表態,反而道:「你明明已經中毒!」
女子也是沒有回答,繼續道:「葉婉彤沒有死,葉婉聹應該也有救。現在是處於假死狀態,還有非常微弱的氣息,但是……十小時之內不做施救,便是閻王也無法推她回到陽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