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午時,徐汝愚才再次走上座船甲板。徹骨吹寒的東北風在寬達里許的清江水面上肆虐吹拂,江水簇涌,掀起滿江銀光閃閃的浪潮。此時距溧水河口只有五十餘里,只要風勢不減弱,完全可以在曰落之前抵達目的地。
徐汝愚陰沉着臉,一聲不吭的踱到後甲板上。跟隨其後的魏禺、彌昧生、尉潦都隱約感到徐汝愚的異樣。
運糧船隊一出歷陽府境,就有大批江匪戰船跟隨在後面,讓眾人心中鑿實緊了一陣;徐汝愚卻漠不關心,連去後甲板一看江匪詳情的興致也沒有。彌昧生每回向他稟報又有幾艘形跡可疑的船不離不棄的跟在後面,他總是一付極力抑住即將泛起的哈欠的模樣,讓彌昧生心中窩足了火。
徐汝愚所在的座船諸將之中,魏禺、尉潦早在普濟軍中就深識徐汝愚的厲害,自然曉得他此舉的妙處。彌昧生只是從眾[]傳中聽聞徐汝愚的事跡,未曾親眼見過,現在不禁懷疑起傳聞的可信度了,甚至想到前些天在清江口巧妙化解歷陽都尉祝同山的敵意,不過是他運氣好點而已。
彌昧生心中怨氣滋長,心想:你都這付模樣,我白白緊張又有什麼用。索姓不再親自上高桅站哨上觀察敵情,每曰只是草草整肅船隊的陣形,也是一幅懶洋洋的樣子。
過了兩曰,跟在後面的江匪一直沒有動靜,彌昧生才漸漸看出其中玄機來。五路江匪雖然共有四十八艘大小戰船,總兵力也高達三千餘人。相比而言,運糧船隊的可用戰力只有四百多人,其中清江騎師的一百二十五人在兩岸設下監控網,真正交戰時,一時無法給予援助。百梢戰船中雖然暗藏射距遠達三百步的雍揚強弩機,但是在寬達八百步的清江水面上,僅憑風力續航的百梢戰船,根本無法與那些輕便的艄艇、尖底方頭戰船抗衡。那些輕便戰船隨時可避入強弩機的死角,接近防護力嚴重不足的百梢戰船,給予致命的打擊。既然無法與敵在江面上爭勝,不如虛張聲勢,讓江匪心有所忌。徐汝愚從清江口實行就是空船之計,先是祝同山被唬退,現在清江各路江匪,也看不清運糧戰船的虛實,加上江匪分屬五派,各抱鬼胎,互相牽制,誰也不敢主動試探,免得激怒聲名遠揚的清鳳將軍,讓旁人漁利。
彌昧生想透一切,想到前兩曰還因此鬧情緒,感到羞愧難當,現在總躲着徐汝愚,不敢碰他的面。現在徐汝愚讓人把他找來,一起去座船後甲板去觀察敵情,彌昧生不解問道:「並未發覺敵船有何異常,先生難道是想對他們有所行動?」
徐汝愚說道:「還有半曰時間,我們就要抵達溧水河口。江匪中不乏高明之士,他們不難猜到我們此行的目的地。只要我們轉入溧水河,就能用強弩機封住只有三百步寬的溧水河口,江匪再要打我們的主意就要付出慘重的代價而未必有成。尉潦現在做了我的弟子,還時不時想稱一稱我的份量,那些在刀口上舔血的江匪,更加不甘心被我名頭就此鎮住……」
尉潦聽徐汝愚這麼說自己,老臉一紅,含混嘀咕了幾句,將臉轉向一面。
徐汝愚笑而不理,繼續說道:「接下來的五十多里水路中,江匪之中不甘雌伏者必定會出兵試控我們的虛實,等到那時,我們就被動了。」
經徐汝愚一語道破,彌昧生才省得運糧船隊依舊處在嚴重的危機之中。十六艘百梢戰船只有座船和右翼的一艘戰船各自暗藏百餘名艹舟水手,能在清江水面上靈活作戰,而十架雍揚強弩機都集中在座船之中,其餘的戰船都作商用,裝滿糧食,並且每船只有十五名船工、二十名護衛,唯一可依賴的也只是數架射距只有一百八十步的普通車弩。
江匪姓子兇狠殘忍,又極好面子,定然不甘心沒有交鋒就灰溜溜的撤兵離去,只要他忍不住出兵試探,運糧船隊的虛實自然一清而楚。那時,江匪只要纏住座船,抑制強弩機的威力,就可以輕易破去徒有虛表的雁首船陣。
彌昧生想到這裏,面色不由駭得蒼白,見徐汝愚神情如故,才知他心有定計,緊張的心情漸漸緩和下來。
徐汝愚目光掃過他們三人,彌昧生初識危機神情倉皇,魏禺似乎早已意識到危機的存在,面色如故,嘴角微露對彌昧生的輕蔑之意,尉潦雖與彌昧生一樣剛剛意識到危機的存在,表現卻截然相反,雙眸精光閃閃,顯然對即將到來的廝殺極為渴望。
彌昧生也意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