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鈞說出這句話後,只見秦湛輕微一怔,隨即搖頭道:「你沒有錯。我既然如此狠心殘忍,不擇手段,你會猜疑我,也是十分正常之事。」
傅鈞依舊搖頭否決,臉上緩緩浮現出一絲痛苦糾結之色:「無論你是什麼性子,我不該毫無依據便懷疑你。」
可是說完這一句話後,傅鈞便倏然覺得無話可說了——他無法告訴秦湛這其中的真正因果,也無法承諾他立刻便能對秦湛放下心結,從此不再猜疑。
……只是,傅鈞啊傅鈞,你捫心自問,就算秦湛確實是大師兄死後的最大受益人,又能證明什麼?
——你前世受人冤枉,難道還不懂得己所不欲、勿施於人的道理?
而細想起來,自己並沒有任何證據證明是秦湛做的,全憑猜臆二字而已。
無論秦湛之後做過什麼……自己確實不該因為對秦湛的偏見,便往他身上任意添加罪行。
這麼想着,仿佛內心深處的某塊沉重大石便無聲無息地滑落了下來,神思竟在不知不覺中徹底寧定下來,而臉色也逐漸恢復自然。
秦湛一直凝視着他,見他神色變化,忽然間嘴角似乎輕微一揚,神情卻頗有切齒之意,語氣亦含着深深寒意:「看來我不該讓劉劭與郭僖死得那樣乾脆,倒是便宜了他們。」
傅鈞心頭微震,知道今世的秦湛不知曉真正的原因,只會怪罪於幻境試煉上,不禁道:「……與他們無關。是我自己的問題。」
「傅鈞,我將一切都挑明了,不是想指責你什麼,也不會勉強你去做什麼,而是——我不想再對你隱瞞我心中的想法。」秦湛聲音輕緩柔和,態度卻極其鄭重。
傅鈞心緒複雜,沉默片刻,卻終是說道:「我以後……會儘量做到對你坦白心事。」
「你不想說的,永遠不必強迫自己。」秦湛微微加重聲音,以示真情實意,「那樣並非我的意願。」
「嗯。」傅鈞淡淡一應,面色有點漠然,然而這漠然之中又透出一分僵硬,仿佛是不欲泄露心事而強行帶上的面具。
傅鈞慢慢站起身來,離開石桌,似做飯後散步之舉,目光卻在掃視着四周景象。
剛才只顧着為秦湛療傷與尋找出路,還未仔細觀察過這個石洞裏究竟放置着哪些物事。
傅鈞心中仍舊對谷垣怎麼將凡人變成魔修充滿疑惑,但卻猜測石架上那些個瓶瓶罐罐恐怕便是原因之一。
簡單來說,一個魔修要將普通人變成魔修的方法並不是沒有,最簡易也是最迅速的方法就是將自身魔氣渡入對方體內,強行侵染對方全身血液,讓對方徹底魔化,再無可能變回凡人。
當然,這種方法需要消耗的魔氣非常多,魔氣的損耗會導致修為退步,所以一般情況下,沒有魔修願意做這種捨己為人的事,因為大多魔修都是自私自利,一心追求力量,更不可能做出讓修為退步的事。
渡氣之法是最快入魔的方法,其次便是血染之法,即是以魔修之血混合其他珍貴藥物,倒入木桶里,周圍設下陣法,再將凡人全身置身其中,在魔血里沐浴七七四十九日,直到肌膚血液皆被魔血徹底侵蝕,化為魔修。
血染之法雖然不像渡氣之法那樣需要耗損修為,但是也必須捐獻自身鮮血,而一個魔修若失血過多也會生命垂危,因此一般血染之法也沒有幾個魔修願意使用,更不可能同時大量使用。
除卻渡氣、血染之外,最後一個方法便是心污了。
心污並不需要任何外力輔助,只要自己心中滋生邪惡之念,戾氣大盛,人性漸失,便一步步墮入魔道。
雖然心污之法聽上去很容易,但實際操作起來卻沒有那麼簡單。
有的人若是本身早已殺戮太重,血債纍纍,人性滅絕,或許可以一夜之間便能心污入魔;但一般的人或許要嘗試多年,才可能窺見一點魔道的影子。
而谷垣將人變成魔修這一件事,細想之下便不免顯得迷霧重重——以谷垣表現出來的性格,不可能使用渡氣之法來損耗自身,血染之法也無法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將許多人一起變成魔修,難道是依靠心污之法?
可是那些百姓分明並非出自自願,否則谷垣又何必以重重鎖鏈囚禁他們?
傅鈞心中着實疑慮不解。
第三十九章 撲朔迷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