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楚之地有很多老松樹。
幾十上百年的老松樹抖擻着尖銳的針葉,攔在樹林裏的各個角落裏,頗為常見。有些地方的父母甚至會摘一枝松刺放在餐桌上,小孩若是吃不下飯就刺一下,據說能山神保佑胃口大開。胃口開不開事後想來真不一定,反正小孩子最後打架都學了這招,神仙拂塵一樣胡亂揮一通,折騰下來滿身都逃不了血口子。
在這裏赤腳奔跑絕不是好主意。
但出逃的淺淺顧不得那麼多了。
嬌弱的青色紗衣勾裂成許多細條,將將才能掩住身體。雪白修長的腿和冬日的暖陽說不清哪個更白,劃破的細長傷口滲出血跡。她緊緊捂住嘴巴不敢發出一點兒聲音,大顆大顆的眼淚混着強忍住的嗚咽聲掉進泥土裏。
齊人高的樹叢抖了抖,淺淺不見了。
不久後,一伙人黑衣齊整追來這裏,一看就是哪家豪門的僕役。不見了淺淺的蹤跡,領頭的許三雙手一分,冷冷一聲:「分開追,找不到人你們就別出這座山了!」
眾人散開半餉後,一個由兩名壯漢抬的小轎搖搖晃晃也跟了上來。許三冷鷲的神色一掃而空,堆滿了諂媚笑臉:「少爺,瞧這荒郊野外的您來多不合適,您在山下安心候着,小的一定替你把這婊子搜出來!」
「少爺」五官很端正,白白淨淨並不醜,只不過病怏怏的精神並不太振作。他躺倒在轎子裏斜眼看着許三,腰中的長鞭跟蛇一樣靈巧毒辣,唰的一響拍在許三的眼角。
少爺有氣無力地問:「婊子也是你叫的?」
許三捧着皮開肉綻的臉頰跪在地上連連磕頭:「小的不配,小的不敢。」
少爺不耐煩地吩咐:「把那婊子給我找出來,她少一塊肉,我就卸你一條胳膊,趕緊滾!」
叢林煙瘴要藏個把人太容易,許三並不知道往哪裏去,可他知道只要在原地多耽擱一秒,丟命的概率就會漲幾分。
許三身手不錯,鐵鈎一樣的手指插進粗糙的松樹皮里,踩在樹幹上向下俯瞰。左眼裏灌進去了成團的血液,許三一抹,半張臉都是殷紅色的一片。
「婊...」許三暗暗罵到一半,終究沒敢把話全說完。
許三在中原也是有點名頭的霸蠻頭子。幼時拜一個遊方老道為師,後雖被判作心術不正趕出師門,滿打滿算境界也算登堂入室。橫行一方鄉里,不見有哪個不長眼的鄉紳敢管。若不是傷了某家貴人的子弟,他也不至於逃亡,非得給【雲頂山莊】的二世祖當狗才能活。
馬少爺名為馬來,看似病怏怏,玩人殺人的手藝可比許三殘酷一萬倍。
許三從前的名字不能再用,當時馬少爺數了數手邊正好有三個姑娘,於是他便叫許三。
一想起那三個姑娘,許三到現在仍會頭皮發麻。
三個姑娘的爹為了還賭債,把三個女兒全抵押給雲頂山莊,最小的才滿十一歲。她蜷縮在大紅柱子下瑟瑟發抖呼喚故去母親的場景,許三始終揮之不去。
許三自認是渣滓,但聽到小少女撕心裂肺在房裏哭的時候也忍不住想掐死馬來。小姑娘驚恐地奪門而出,那時莫說衣裳,身上沒有一塊皮膚是不帶血。馬來氣急敗壞地也跟了出來,捂着手腕上的牙印。
小小姑娘哪裏敵得過嗜血魔頭。
馬來冷笑着,調來了一條三米多長的黃金蟒。
小姑娘的兩個姐姐、親爹、許三和一眾下人眼睜睜看着黃金蟒把綁住手腳的小姑娘吞進肚子裏。黃金蟒未夠塊頭,吞進了上身就再咽不下。
少女的一雙細腿還在外邊,蟒蛇的肚子隱隱約約還有哽咽聲。
馬來濕漉冰涼的舌頭舔了一口小少女的二姐,談笑風生:「山溝溝里爬上爬下的姑娘們腿都修長,個子小點兒,但比例真心是漂亮,美。該賞!你,你,還有你,統統都有賞。」
「你看看,那腿到現在還動呢,有趣有趣。」
馬來撒了一院的銀子,任由下人們去撿。一家人里,兩個姐姐全身癱軟,跟棉絮玩偶似得連站都站不穩,遑論賞不賞;只有賭棍撿了錢似笑非笑、似哭非哭地退下。
許三蹲下了,什麼都沒撿。
那是許三進雲頂山莊的第一天。
他現在已跟了馬來七年多,當到高階統領
第七十三章:淺淺如軟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