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天後,郭紹發現鍛錘作坊沒法運作。
「趕緊讓驢停下來!」工匠頭子羅繼業大喊道,「卡住了。」
郭紹抬頭看着那作為鍛錘的鑄鐵疙瘩懸在半空落不下來,鏈條被拉得「喀喀喀」作響,心頭仿佛有一萬頭草泥馬呼嘯而過。這作坊忙活搞了一個月,就這模樣,他的鬱悶可想而知。
沒過一會兒,隔壁地窖的驢子被驅趕着反轉,終於把鍛錘慢慢給放了下來,還好沒有損壞東西……若是第一次試驗能不能用直接就崩壞了,恐怕更是傷人。
工匠們幹了那麼久,見沒法用,偶爾也有人在遠處抱怨議論。有人悄悄地嘀咕,以為郭紹聽不見,「為啥不讓人徑直拉着繩子上下舂,舂米一般,卻要修這麼些東西……」
羅繼業急忙翻出畫的圖,皺眉瞧了一番,彎腰對郭紹道:「俺都是照郭將軍的意思,沒敢偷工減料。」
旁邊還有個甲坊署的官員,官員說道:「這是怎回事?」
大伙兒一臉茫然,這裏除了幾個官吏,大部分都是工匠。這玩意似乎已經脫離了手藝人的見識,人們瞧不太明白問題所在。甲坊署官員轉身對郭紹道:「郭將軍,我認識一個人,造過水車,不如把他叫來看看?」
「好。」郭紹點點頭。
他漸漸從失敗的鬱悶中鎮定下來,情知嘗試總會有挫折,科學家造電燈泡不也嘗試了無數次……這部「機械鍛錘」雖然構造比較簡單,主要是傳動帶、滑輪等原理,原理對郭紹並不陌生;不過他以前哪來閒工夫搗鼓這玩意,完全沒有實際經驗。
對於古人來說也確實太新奇了點;古人也有創造力,但技術發展是在以前的經驗基礎上,偶爾進行一兩個細節的進步,是一個緩慢的過程。突然來一個完全新的東西,他們接受起來需要一個過程……正如有言道隔行如隔山,對於不熟悉的東西便是如此。
郭紹在兩間屋子裏來回走了幾遍,說道:「連接鍛錘和鏈條的開合掛件設計有問題,操作之中沒法實現意圖,得重新想辦法。」
身邊經驗豐富的鐵匠、造船匠也是一臉迷糊,無人能接郭紹的話題。
郭紹叫人在作坊里擺上紙墨,當下又照着眼前的構造畫了一副草圖,琢磨了一番。覺得什麼「半自動」設計步子跨得太大,暫時難以實現,還得簡化結構,越簡單的過程越不容易出問題。
他又發現磨盤邊緣的鏈條是斜向上通往牆壁孔洞的,直覺這樣的方位會縮小鏈條拉動的距離(鍛錘無法被拉得太高)。當下在紙上畫了一個三角形,用三角函數算了一番,確定自己的判斷。
官吏和工匠怔怔地看着郭紹在畫圖,寫着各種完全看不懂的符號,一個個全是雲裏霧裏一般。
郭紹也不是想唬他們,更沒法解釋,現在從阿拉伯數字和公式符號開始說,怎麼才能向大伙兒解釋清楚?古代也有數學家,比如寫九章算術、勾股定理的那些人,但畢竟是少數;單是東京的官吏就不下幾千人,誰也不知道誰擅長什麼……反正大部分人包括文官,不太弄得明白比較複雜的幾何規則,也許欽天監的官員會內行一些。
「這兩個磨盤,要修支架墊高。」郭紹對羅繼業說道,「拉動磨盤的驢子不要放在地窖,弄到地面上來;『磨盤』墊高后抬到上方。」
羅繼業比劃着問幾句,明白了郭紹的意思。
郭紹把重新設計簡化的掛件裝置圖拿出來,走到鍛錘那邊,實地指着那些東西又和羅繼業解釋一通。一部分結構得重新組裝,沒辦法的事。
……
「郭都點檢每天早早就離開衙署,聽說和一幫文官工匠在一塊兒?」史彥超在殿前司衙署內無所事事,便和袁彥坐在那閒扯。
袁彥道:「上次王樞密使提過,好像郭都點檢想造新甲冑。」
史彥超愣了愣,轉而笑道:「我都差點忘了,聽說郭將軍以前是個鐵匠!哈哈……」
袁彥比較穩重一點,聽到有點戲謔郭紹的話,便沒跟着起鬨,坐在那一言不發置若罔聞。
史彥超道:「我就不明白了,郭都點檢禁軍大將不好好干,去管軍器監的事兒作甚?當初他要不是讓向拱去打漢中,好好選個人,現在漢中早已成咱們的地盤……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