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覺得,所有星星都在我心裏閃耀。
世界像洪水一般湧進我的生命。
花兒在我的身體裏朵朵綻放。
土地和流水的所有朝氣,宛如一枝檀香,在我心中裊裊生煙;萬物的氣息撥動我的思緒,宛如吹起一支長笛。」
輕聲地念着《采果集》裏的詩句,季木坐在溫暖的爐火旁邊,憑自己的記憶於紙上書寫着《泰戈爾全集》。
剛才念出的那一首,是他在全冊詩歌里最為鍾愛的選句。
重病初愈的他,雖依然很虛弱,但是就如同《背德者》裏的米歇爾一樣,他也在生死邊陲的彌留之愛中感受到了生命的可貴,看見了那故往不曾有過的光輝。
回想起自己先前所做的一切……
無論是繪製世界盡頭的地圖也好,還是前往森林的深處尋找心也罷,現在看來……不都顯得有些多餘嗎?
既然圍牆和森林不希望他們離開這兒,那麼不如乾脆就留下來,不是更好?
正如《世界盡頭與冷酷仙境》所說,一旦他長久地停留於此,心也會慢慢消失。
而心一旦消失,也就沒有失落感,沒有失望,沒有失去歸宿的愛,剩下的只有生活,只有安安靜靜無風無浪的生活。
失卻了心的同時,也沒有了愛。
可是,真正的愛從來就不會消失。
失去的只是名為「愛」的激情。
所有的愛,最後都會轉化為一種類似於親情的情感。
沒有告白時畏縮的忐忑,沒有交往時難捱的狂喜,沒有擁抱時肉麻的情話,沒有耳語時不變的誓言……
有的,只是平淡與持長。
由戀人慢慢成為了家人的關係……
心若尚存的話,便可能會因此而感到漸漸喪失了新鮮感。
而如果沒有心,這種沉靜的愛就會是永恆的。
是女孩的愛讓他明白了這一點……
儘管季木無法說明究竟什麼是「愛」,可是心裏卻有一種被人所愛的感覺。
不僅僅是因為女孩對他的關懷,還有一些更深更強的東西存在……
這種情感並非「慈悲」之愛,它更加平凡,而又簡單。
是為「人」之愛。
直至此刻,季木才能確定自己是真的愛着女孩。
因為他愛她比愛自己更多。
而女孩對他亦是如此。
愛可以讓人克服生來即有的自私。
也唯有「愛人」勝過「愛自己」,才值得稱「愛」。
不然,就只是各取所需的抱團取暖。
「人性的,太人性的……」
不知為何,他的腦海中突然閃過了這樣一句。
它也是弗里德里希·威廉·尼采所寫的一本哲學專著的書名。
不知從何時起……沒有過往、沒有記憶的怪物漸漸找到了自己的名姓。
那便是「人」。
人會愛,也有心。
如此而已。
輕輕地嗆咳了一聲,季木感到自己的身體仍然有些發虛。
坐在身旁的女孩輕輕地拍了拍他的背,神情似在安慰。
「要麼……今天就先到此為止,改日再寫吧。我扶你回床歇息?」
女孩有些擔憂地看着他。
「不打緊,就坐在壁爐旁邊,又有你陪着,不覺得冷。」
女孩不禁白了他一眼,隨後露出無奈的眼神。
季木笑着指了指自己脖子上圍着的圍巾,「放心,不是還有它在,保暖?」
聞言,女孩明顯怔了一會兒,臉頰上泛起一抹紅暈,而後才有些不確信地問,「不是什麼了不得的東西……真的喜歡?」
季木放下手中的筆,將剛剛寫下的那幾行字拿給她看:
有一天早晨,一個盲女來獻給我一串蓋在荷葉下的花環。
我把它掛在頸上,淚水湧上我的眼睛。
我吻了她,說:「你和花朵一樣地盲目。」
「你自己不知道你的禮物是多麼美麗。」
……
「交給我好了。計劃已經周密得不能再周密。畢竟充分收集了有關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