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就是苦刑的最後一重。」
漆黑的話語打破了漫長的沉默。
聞言,季木只是無聲地點了點頭。
如同前時的長夢之中所見的一般,他抱着女孩,沿那愈發狹窄的階梯邁步行走……
那步履是如此之輕,以至於腳下的金屬之階沒有發出分毫顫動。
而今,他們身上唯餘下這最後之罪尚未消除。
當此罪滌清之時,靈肉便近乎到達無垢無瑕的地步。
那般的存在……甚至能夠以血肉之身在海面上行走,於這渾濁的人世之間全無負重。
正如在門徒面前踏海而行的耶穌基督……
聖徒西門彼得,也曾試圖在水面上走向基督。
但他只是踏出幾步,便懼怕於那波瀾的撼動,行將沉陷入水中……最後被等待在前方的耶穌伸手拉住。
這是唯有人子方能行使的奇蹟……
因為也只有祂的身上全無罪過。
此外,哪怕虔誠如聖伯多祿,都只能在海上邁出幾步,而後便失去憑依向下沉落。
世人身上皆背負着生來既有的原罪。
正是這些罪孽帶來了諸多紛擾、繁重……
而當諸罪盡除,那扇神聖而永恆的大門才會為其敞開一道狹縫。
距離此般境地,季木只差一步。
通往永恆的長途,就快要抵達終末。
而那道路的盡頭……或許就是世人所說的天國。
「但這世上沒有天國……」他在心裏對自己輕聲說。
如有可能……他亦希望世間存在那光明、美好的永恆國度。
「那樣……女孩…不……芷,她就不必與我一同追逐幻夢……」
「她本該有屬於自己的幸福……」
也許……
正是因為塵世之上沒有那光輝燦爛的至高天府,他才必須毅然決然地走向窄門,踏上窄路……
世人都在等待那一道最初的閃電。
那日,萬國皆當震動,天勢亦將坍崩,崇高的光芒必灑遍天上天下的每一個角落。
他將永生置於自己的心中——那被原初霧靄遮籠的心象之中隱約顯化出天上的神國……
儘管這念想飄渺得恍如幻夢……但他確實已撒下那粒天國的芥菜種。
「法利賽人問:『神的國幾時來到?』
耶穌回答說:『神的國來到,不是眼所能見的。人也不得說,「看哪,在這裏」,「看哪,在那裏」;因為神的國就在你們心裏。』
祂又對門徒說:『日子將到,你們巴不得看見人子的一個日子,卻不得看見。人將要對你們說:「看哪,在那裏」;「看哪,在這裏」。你們不要出去,也不要跟隨他們。因為人子在祂降臨的日子,好像閃電從天這邊一閃,直照到天那邊。只是祂必須先受許多苦,又被這世代棄絕。挪亞的日子怎樣,人子的日子也要怎樣。那時候的人又吃又喝,又娶又嫁,到挪亞進方舟的那日,洪水就來,把他們全都滅了。又好像羅得的日子,人又吃又喝,又買又賣,又耕種又蓋造。到羅得出所多瑪的那日,就有火與硫磺從天上降下來,把他們全都滅了。人子顯現的日子也要這樣……』」
當這話音沉落,季木已踏上煉獄的最後一重——貪色之獄。
此界的刑罰即硫磺之火湖——恆古燃燒的淨火之海……
於此,不滅的烈火化為接天的牆垣,焚燒、冶煉着此間的一切。
季木站在火焰燃燒不到的山邊,默然觀望着那淨罪的熾炎。
「這就是我們最後的罪過……」
他低頭看了一眼被常春藤葉遮蓋的女孩的臉,而後微露笑顏,一步踏入了熊熊燒灼的焰火間……
那灼燒肌體的炎火愈是熾烈……他們身上所散發出來的光芒便愈是聖潔、耀眼。
他輕行漫步,仿佛聖徒行於烈火之間,歌詠往日的詩篇:
「當我們安然走過這世界
才能夠真正明了
人生來為了喜悅也為了悲傷……
暮暮又朝朝
有人生而悲傷。
朝朝復暮暮
有人生而甜蜜歡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