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官天下
白蠱師居在後院,小小後衙,自是稱不上多麼富麗堂皇,但地處南方,花木扶疏,小橋流水,也算是頗為怡人。
楚驚天走到院門口腳步微微一頓,秋子跟在他三步外,察覺他的遲疑,以詢問的目光看去,嘴裏喚了一聲:「殿下?」
楚驚天嘆息一聲,提步走了進去。
&白蠱師的屋門是敞開的,陽光從門外傾瀉了一地,空氣里被蒙上一層金光的塵燼漂移不定,如此祥和美麗的場景卻被壓抑的痛苦低哼聲打破。
屋內,福喜坐在寬大紅椅上,他身着紅衣,皮膚白得近乎透明,烏髮如墨,一白,一黑,一紅,三種顏色格外分明,給人一種張揚的驚艷感,無端端便帶着幾分誘人的艷色,讓人移不開眼。
他的袖子擼到了臂彎,白皙的手臂上青色的血管分明,手腕處一條鮮明紅痕,血液卻凝而不流。而在手腕皮膚底下,可以看見一處凸起,那凸起似是活物,竟在他手臂之中鑽來鑽去。這等場景,帶着幾分可怖,偏偏福喜卻是眉頭也不皺一下,只是面色蒼白,額上冷汗滾滾,也只有從此可以看出他現在所遭受的並不如他面上那般平靜。
&血蠱在人體內會食人血肉,吸其血氣,每每中了此蠱的人皆是痛不欲生,恨不得一死以求解脫!」邊上的梨木圓桌,桌上茶具被端走,此時上邊擺放着無數精緻的瓶瓶罐罐,而白蠱師袖子挽起,一身白袍,白髮似雪,似是不染任何俗世煙塵,仿佛一陣風吹過便會隨風而去。
手指在桌上瓶罐點過,最後選中了一個雪白盒子,纖細好看的手指捏着一隻雪白的盒子,更襯得他氣質飄渺如高山雪。
拿着盒子走近福喜,他嘴裏接着說道:「你這人倒是奇怪,明明痛苦入骨,卻半聲不吭!」口中說着話,手上動作卻不慢,打開雪白盒子,立刻便有一股寒氣溢出,白色的霧氣騰騰而起。盒子中間是一個雪白的蟲子,長得胖胖的,縮成一團,四周布着白色的寒冰。
這蟲子是一種帶着寒毒的蠱蟲,名為寒殺蠱,中了此蠱的人,全身血液凝結,慢慢的被吞噬着生命。
白蠱師用手拿起寒殺蠱放到了福喜的手腕處,白色的蠱蟲在他手上看起來乖巧得很,但一觸到福喜手腕上的傷口,卻極為迅速的鑽進了他的傷口,然後跑進了他的手臂里,只見光滑的皮膚下立刻出現一個凸起。
&此蠱一入身體,福喜的臉皮一抖,眼瞼微顫,忍不住從嗓子眼憋出一聲痛哼,一張臉白若金紙,顯然是痛極了。
&人生不過數載,自當該笑時笑,該哭時哭,為什麼你們中原人卻總喜歡把事情都悶在心底呢?」白蠱師神色悵然,似是想到了什麼,原本冰冷如霜的臉也出現了一絲裂痕,讓他看起來不是那麼的難以接近。
他食指在福喜手腕上的傷口一抹,只見手腕上那抹紅痕立刻了無蹤跡,絲毫看不出剛才這裏有個傷口。
白蠱師的失神只不過是一剎那的事情,很快的就回過了神,轉身回到圓桌旁邊擺弄那些瓶瓶罐罐,嘴裏淡然道:「寒殺蠱也是一大毒蠱,這次嗜血蠱想要吞噬它沒那麼快,你可能還要忍受半個月的痛苦了。」
不過眨眼時間,福喜漆黑好看的眉毛已經浮上了一層白霜,蒼白的肌膚透着青色,他整個人看起來都似乎在冒着寒氣。
白蠱師目光微微一暗,沉默了下,道:「如若實在受不住了,你便來告訴我!」
&不會有那天的!」福喜上下牙齒忍不住打顫,呼出的氣遇到外邊的溫度立刻化成了白霧。
白蠱師看着他的目光有些憐憫,道:「世間的感情,還真是奇妙,可以讓人生,也可以讓人死!你的付出,那人絲毫不清楚,你可覺得值得?」
值得與否?
福喜眼裏閃過一絲迷茫,幾乎喃喃的道:「我從來沒有想過值不值得,只知道,我應該這麼做。」
白蠱師似是笑了下,那笑容卻是恍若曇花一現,再看他仍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樣,不可親近。
&了,你先回去吧,以後每日來我這便可!」
&福喜將翻折的袖子捋順,對他微微點頭,轉身出了門去。
待福喜離開後,白蠱師腳步微移,在他頭頂上,一隻顏色艷麗的蜘蛛垂着一條蛛絲垂掛在房樑上,一動也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