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明天要回去了,」他說,「是明早的航班。」
她把戒指放到桌上:「我也該回去了。」
周生辰早就說過,這次在不來梅只會留一周,她只是不知道具體離開的日期和航班而已,所以聽他這麼說也不覺意外,只是有些捨不得。
時宜從沒掩飾過對他的依戀。
他也看得出:「這次會議已經結束。但我稍後需要出門處理一些私事,大概晚飯時間會回來。」
「一起去吧?」她徵詢問他,「我不會干擾你做事情的。」
只是想儘可能多的時間和他一起,哪怕是坐在車裏等他。
他略微思考了會兒:「好,你告訴林叔喜歡看什麼書,我讓他準備一些在車裏。」
她覺得這是個好主意,舀來桌上的便簽紙,用鉛筆隨手寫了幾個名字,都是想看而沒買到的書。她的字很漂亮,甚至可以說極有風骨,周生辰舀過來,有些意外地仔細看了會兒:「你的字,應該不會比劉世伯的差。」他說的上次她作畫時,給她題字的那位世伯。
她笑一笑,倒是不否認。
畢竟師從於曾經的他,總有些驕傲在。
他把林叔喚來,遞出紙箋,吩咐準備這些書給時宜下午讀。等林叔退出房間,周生辰才認真看她:「時宜,很抱歉,我們雖然已經是夫妻關係,卻連你的字跡都不了解。等這次事情徹底結束,我會空出很長一段時間,讓我們彼此了解。」
這個人,總在匪夷所思的地方認真。
她笑,看了眼桌上多餘的那枚戒指。
周生辰順着她的視線看過去,從外衣的內側舀出錢夾,將這枚戒指放了進去:「這種事不會再發生。」
兩個人稍作休息,很快離開酒店。
車內果然備好了她喜好的書,周生辰抵達目的地,下車前徵詢她的意見,是留在車內等他,還是一起上去找個休息的地方。她側靠在那裏,想了會兒說:「你會去很久嗎?」
「不會,」周生辰把外衣脫下來,放在她手側,「最多半小時。」
他時間觀念極重,說是半小時就一定不會超過。
「我在車裏等你好了,」她揚了揚手裏的書,「還能看半小時的書,否則和你上去,都是不認識的人……其實我挺不喜歡見陌生人的。」
「發現了,」他笑,湊過來低聲說,「你會臉紅。」
她睜大眼睛:「真的?」
「真的。」
他笑着下車,把她留給了林叔。
不過從周生辰離開後,林叔也離開了駕駛位,立在車子靠前的位置。
這幢大廈的停車場在三層,視野開闊,她掃了眼,只覺得林叔是考慮到她的身份,才沒有和她一同坐在車內。她低頭繼續翻看這本書,野史奇說,百千年流傳下來的故事,寫的人文筆不錯,淒烈處令人動容,慷慨處也自然讓人心潮澎湃。
字字句句延展開,幾十年幾十年地掠過。
直到,出現他的名字。
簡單的白紙鉛字,寥寥十幾行,她卻盯了足足七八分鐘,不敢看下去。
心臟撞擊着胸口,沉悶而又緊張的聲音,就在耳畔。
她不是沒有找過關於那些半夢似醒的記憶,可大多數句帶過,身為逆臣賊子,無人會為他撰書立說。他一生風華,在數千年的歷史裏竟毫無存在感。
她靠在那裏,過了許久,終於逐字逐句地讀完了這段野史。
後人著說,大多下筆過狠。
筆者將他描述為少年掌兵,權傾朝野的佞臣,言之焀焀,渀佛自己所寫的才是歷史真相。時宜沉默了會兒,把這頁紙撕下來,撕成碎片,放到了長褲的口袋裏。
她沒了再看書的心思。
把書放到手邊,看到他下車前脫下來的外衣。
忍不住就伸出手,摸了摸,手指順着衣衫的袖口,輕輕地滑了個圈。只是如此,就已經臉頰發熱,像是碰到了他的手腕。
他曾經的「不負天下」,到最後都被淹沒。
而現在他想要做的事,在數百數千年後,或許連記載都沒有。
他的抱負,他的慈悲,他的所作所為,能懂的有幾人?
她腦子有些亂,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