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壽寧侯張鶴齡平日將朝堂搞得烏煙瘴氣,但他對讀書人,尤其是翰林院裏的翰林還是比較敬重的,他就算再混也懂得適可而止,否則不會籠絡那麼多人為其所用。
通常以為,朝中作惡之人必然眼高於頂看不起任何人,但其實真正的奸邪官吏很懂得為官之道,首先便是對把控輿論導向的人報以極大的尊敬。
這大明天下自然是弘治皇帝的,但卻是由士子來協助弘治皇帝掌管,翰林院是天下讀書人翹首仰望的殿堂,為天子讀書人所景仰。
翰林院裏就算是個普普通通的庶吉士,那也是從幾百名新科進士中挑選出來的,才學絕對沒得挑,你跟他們為難,不是讓天下讀書人瞧不起?
等翰林將手頭東西寫完,張鶴齡又叫人每人送了一件禮物,親自送大家出府。
到了門口,張鶴齡有意靠近沈溪一些,低聲道:「本侯尚未來得及酬謝沈修撰診治太子之功,過幾日再請你過府飲宴。」
還來?沈溪暗自嘀咕,再來可真是要跟自己的小命過不去!好在有一點,張鶴齡暫且未將劉大夏偵破府庫盜糧案的事懷疑到自己頭上。沈溪心想:「離張氏兄弟越遠越好,就算不為小命考慮,也要為自己的聲名着想。」
張氏兄弟為非作歹,民間百姓對他們的恨意要遠超朝臣,誰跟張氏兄弟走得近,便會被歸為「奸黨」。
到壽寧侯府一趟,沈溪用一個清火潤肺的藥包換回三份禮物,他無心查看裏面裝的是什麼,還沒出街口,宋小城和唐虎提着燈籠迎上前來,他們已在壽寧侯府前等了兩三個時辰。
「狀元大人在朝廷當官,可真是事務繁忙啊,這麼晚都不能回去休息。」宋小城既崇拜又羨慕地說道。
沈溪微微一笑:「若我以後履職地方,六哥可能會到衙門做事,到時候六哥可別嫌累啊。」
宋小城一聽眼睛一亮,連腰杆都直了許多,頗有精神頭道:「求之不得呢,怎麼會嫌累?」
沈溪沒再多說,讓唐虎將禮物拿着,帶着二人穿街過巷回到家門口,這才接過禮物,讓宋小城和唐虎早些回客棧休息。
回到家,除了朱山還在守門等等候外,林黛、寧兒和秀兒都已經睡着了,反倒是謝韻兒這個名義上的夫人在看醫書等他。
見沈溪一身酒氣,謝韻兒秀眉微蹙,趕緊吩咐朱山出去打盆井水進房,然後把毛巾拿過來,讓沈溪自行擦臉醒酒。
沈溪在外面還不覺得,回到家便感覺頭暈沉得厲害,謝韻兒剛去廚房把留的飯菜拿進房,沈溪已經趴在床上睡着了。
「相公?」
謝韻兒本想把沈溪叫起來吃飯,但又怕將他吵醒,呼喚的聲音那叫一個和風細雨。見沈溪沒有轉醒之意,謝韻兒只好將飯菜交給朱山,讓朱山拿回廚房去,而她則把沈溪的身子翻過來,幫沈溪寬靴,推正,再拿毛巾幫沈溪擦手擦臉。
沈溪感覺周身舒坦,微微睜開眼,就見謝韻兒正拿着他的手腕,幫他擦着,沈溪有幾分醉意,想伸手過去,卻發覺手腳軟綿無力。
謝韻兒察覺沈溪醒了過來,略帶羞赧將他的手腕放下,人卻沒走,幫沈溪蓋好被子,又回到書桌邊,藉助桐油燈的昏黃光芒繼續看醫書。
「娘子,你不睡嗎?」
沈溪想坐起來,但力氣不支,只得輕聲問了一句。
謝韻兒道:「相公先休息吧妾身不困,遲些時候再睡。」
沈溪知道,謝韻兒不是不困,而是看出他喝醉了酒,怕他掀被子着涼,又或者晚上嘔吐,所以守在旁邊。沈溪很想囑咐謝韻兒回房休息,心裏卻又帶着幾分不舍。
要說青梅竹馬兩小無猜,沈溪跟林黛的關係自然更親近些,可若論溫婉賢淑會疼人,林黛畢竟是個才剛開竅的丫頭,跟謝韻兒的差距不是一星半點大。
沈溪手扶着發疼的腦袋,道:「那為夫先睡了,娘子若累的話,只管到床上來睡。」
沈溪故意把話說得帶着幾分曖昧,好似邀請謝韻兒同榻而眠,但謝韻兒到京城後刻意跟他保持距離,二人關係始終不能進一步。
等沈溪躺下,才記起一件事,「娘子明日記得早些將我喚醒,一大早我還要進宮赴經筵。」
謝韻兒聲音柔和:「妾身記住了,相公早些安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