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州,襄邑城外,
曠達的原野中,大片尚未來得及收割的豆田,已經在枝葉的深綠中泛出黃白點點,而負實纍纍的豆叢,則已經被翻找和踐踏的七零八落。
隨着田埂上的青煙裊裊,火烤帶莢青豆的香氣,一直瀰漫在空氣中,
散兵隊的成員們,三五成群聚在新生的火堆前,正在做那「煮豆燃豆萁。相煎何太急」式的炊伙勾當。
這也是他們在戰地間暇,無數不多的樂趣。雖然軍中對散兵隊的要求不高,但同樣也有相應的管束和條令,並非一味放任自流的。
他們雖然可用在協同戰鬥中,自行獲取戰利品和裝備上的補充,但是同樣被嚴格限制,不准無目的濫殺和缺少節制的過度破壞。
最初的時候,有人因此反彈過,然後被毫不猶豫的鎮壓下去,又有好些人不堪忍受或是排距約束,而因此成群結隊的逃亡,然後又被追殺的部隊,把成串的人頭帶回來,變成風中的懸示之物。
甚至一度有傳聞,其中一些逃亡是受到鼓勵的,用這些逃亡行為來練兵,鍛煉部隊的偵查和追索能力,於是剩下的人無論是什麼理由或是想法,都逐漸習慣了這種常態,隱隱期待着有一天,能有機會被補充到各只輔軍大隊裏去吃香喝辣的,乃至像正軍三營的大爺一般,拿全額正餉和津貼。
雖然是位列軍中第三等資序,連輔助部隊名分都沒有,只能在名籍上算成輜重民夫之類的散兵隊,但是其中同樣也有三六九等的細微差別。
當然,這並非日常名聞規定,而是他們內部自發形成的。
居於散兵隊最上層的,無疑是將主作為輔助役從嶺內帶來的老人,其中甚至還有些一些來自婆羅洲親藩的國人;
其次是嶺外東南路延邊的軍鎮轄下,所提供的壯勇;再着就是江西、兩浙、閩中諸道就地徵募的民壯;
然後還有江南那些被討平的軍鎮舊屬,因為某種歷史淵源,主要是以潤州、江寧以及對岸的江都一帶人士為主;
又有過江後來自淮南本地,那些官軍強行徵發抓差的青壯丁役,歸入新軍右廂的麾下後,同樣擇選其中身健膽大的充入散兵隊,為軍下輔助雜役。
本來,這些淮南人才是屬於這個群體的最底層,但是現在取代了他們墊底位置的,無疑是那些新來的倭人。
捧着烤過的豆薯,就着野菜醬湯,吃的十分香,偶爾有幾片罐裝代肉,就千恩萬謝的大喜過望,在供給上的需求和期望值,委實低得可憐。
用軍中的老話說,這些倭人只消當作兩腳牲口,來餵養就好了,給什麼都吃,給什麼活都肯於。
就是腦子有些愚笨和呆滯,溝通起來頗費力,學東西比常人慢上許多,須得多費些功夫,才能掌握簡單的命令和操條。
因此,其中大多數人,也就充作苦力和炮灰的命而已,但是儘管如此,這些倭人似乎還是食如甘飴,對上固然各種謙卑恭順妥帖,對內則按照出身的地域,分作好多個小團體,相互競爭隱隱較勁別着苗頭。
而對於南朝大多數軍伍來說,這些倭兵相比其他的藩人出身,實在有些不堪大用。因此在帥司那裏,聽說到新軍右廂居然願意接收和使用,這些矮矬子之後,就又是遣送了一大批過來。
連帶剛當上倭兵頭領,還沒有得意兩天的黑島仁,也產生了某種危機感,而親自帶人過去,用拳打腳踢的方式,好生「教導」這些新過來的同胞,如何用最短的時間內,學會新軍左廂的規矩,以免拖累大家。
剛奪下的寧陵城中,攻打焚燒過後的煙火味,還未散去,我就坐在了城衙里,聽取各路的回報
進入宋州之後,我用第一營和第二營,兵分兩路的交替攻勢,在境內幾乎是勢如破竹,沒有遇到任何像樣的抵抗和妨礙。
或者說當地守軍,根本沒有考慮和防備到來自西面,自己大後方的攻擊,那些烽燧哨壘,軍城堡寨,在毫無準備的情況下,幾乎這麼哄然而下,甚至連報信的人手,都沒能跑出去。
直道我們一直打到宋州西部的寧陵城,才有當地官員和守軍,得到消息反應過來,閉城瓮守,然後被火藥桶轟開城牆的年久失修處,僅僅投入三個輔兵大隊,就輕易壓制了全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