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暫離
景辭微怔,稍頓,蹙眉問:「去哪兒?山西、宣府、大同還是固原?」
陸焉道:「都去,殘元出河套則寇宣府、大同、三關以震畿輔,入河套則寇延綏、寧夏、甘肅、固原以擾關中,皆是西南重鎮,軍衛眾多、魚龍混雜,若想理清還需費些時日。」
風起了,吹得人鬢邊微微的癢。她的手不自覺又爬上他胸膛,撥弄着襟口一粒相思扣,別彆扭扭不說話。
陸焉握了她的手,微微笑,「這是怎麼了?小嘴撅得能掛油壺。」
「朝上能臣那麼多,做什麼叫你去領這苦差事。」她仰起臉看他,眼圈已泛紅,委委屈屈好不可憐,「去多久?幾時去,幾時回?」
「少則一月,多則兩月,明日起程,事情辦完就回。」
景辭撇撇嘴說:「聽你說這話,勢必要在西北留上兩三個月,一個月就回?我才不信你。」這一句話說完,淚便湧出來,沒個由頭,卻止也止不住。
他無奈,拿了她袖口的帕給她擦眼淚,「這是怎麼了,說着說竟掉起淚珠子,真是個嬌嬌,一丁點離情都經不起。別哭,春山會留在京里,你有事便指派梧桐去提督府尋他,近日京里不太平,各府聚會能不去就不去,老實在家待着,你瞧瞧,這可怎麼好,越說哭的越厲害,又要抱起來哄?」
她原本咬着唇掉淚,這一下哭出聲,嗚嗚咽咽抽泣,一發不可收拾。斷斷續續說:「你曉得什麼…………春兒突然沒了,大嫂也走了…………你又要去邊關…………我心裏害怕…………」
她一哭,他的心便軟到了幾點,只想將這世上奇珍異寶全都捧到她眼前來。嘆一聲,「小滿…………別讓我擔心…………」
「好嘛…………」她拿過手帕蓋在眼皮上,看不着他的臉,也不讓他瞧見自己哭哭啼啼模樣,「原我也不是這樣眼淚淺的人,誰知道今天是犯了什麼病,又或許是風太大呢,吹得我眼睛疼。」
「是呀,風大。」他再緊了緊她肩上猩紅刺目的披風,吐出一聲綿長嘆息。略略低頭,隔着一張芙蓉錦帕輕輕親吻她含淚的眼睛,陪着千萬分小心,一觸即離。
難捨有千萬分,眼睛卻要蒙上薄紗一層,不可點破。難,難,難。
梅園裏寂靜無聲,漸漸她的哭泣也停了,停在他輕輕拍擊的掌心裏。
陸焉喊一聲「春山」,那小子兔子一樣從犄角旮旯里鑽出來,手裏捧着個細長的匣子,遞給陸焉,他一接手,他即刻躥開,見鬼似的片刻也不願多待。
匣子打開來,是一支鑲滿寶石的佛郎機火銃,陸焉道:「這個你收着,萬一…………拿出來嚇嚇人也能拖延幾分。」
她拿起來在手上掂一掂,比印象中輕了許多,好奇問:「這火銃我還真沒玩兒過,只知道神機營轉搗鼓這些,但這一隻這般貴重,必不是出自神機營。陸大人…………您又中飽私囊啦?」
他笑,「怎沒來的你不必管,火銃未附彈藥,你只拿它當個新鮮擺設就是。」
「哪有人拿大炮火槍當擺設的,不知道的還當我是夜叉轉世,動不動就要殺人。」
他看着她眼角未乾的淚,心思轉了千百個來回。想要涌緊了不放手,最終也只能眼睜睜放手去,嘆一聲造化弄人,心灰意懶。
他扶着她,緩緩向居士林去。狀似無意地問:「前些日子慈寧宮差人來問話了?」
她回過頭看他一眼,佯裝嗔怒,「果真是什麼都瞞不過西廠番子。玉珍姑姑悄悄來的,沒走正門,問完了就走,也沒賞我,真是奇怪。」
陸焉道:「你放心,她不敢亂說。」
她略驚,「提督大人真是神通廣大,手都伸到太后跟前了,樹大招風,你可小心着點兒。」
景辭的調侃他都當做關心,照單全收。輕聲說:「外頭的事情郡主不必憂心,臣自會打點。若進宮,兩個人不可招惹…………」
「我曉得的,喻婉容嘛,我不搭理她就是。」
「還有一位,永平侯府里出來的湘嬪,是個能掐會算的道姑,聖眷正隆又與永平侯府牽連甚深,此人不可接近。」他眉心微蹙,斂了神色,鄭重道:「要緊的是切記,永平侯府再不可去。」
「永平侯怎麼了?」
第34章暫離